荣魁的二十个士卒分为三小队,两队占据箭楼,防止高句丽人登楼射箭,剩下的六个人靠着城墙内侧的箭垛,射发弩箭,阻击高句丽人进攻。这二十人攀登时负重太多,带了大小弩弓,还有一大捆盘绳,因此身上只穿了软皮甲,便是高句丽人抛射的箭头也能入肉。
一个禁军士兵被射中心窝,脚蹬了蹬便死掉了,荣魁在内的五个人面对赶来的数百援军吞了吞口水,他们身后还有两百个手雷,二十个人将大半手雷归拢一处留给了正面对敌的战友,箭楼上的人要依靠着狭窄空间的便利坚持到齐国援军爬上城楼。
荣魁紧紧靠在箭垛后喘着粗气,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掏出火折子点燃一枚手雷扔进了人堆里,其他四人也将手雷投了出去,爆破声响起,高句丽人遍地打滚,发出了惨呼声。
赶来支援的正是渊谈藏,他已有了些经验,齐军若是投掷手雷便要迅速卧倒,可惜未能普及到全军,几十个人就这样死的死,伤的伤,他因为卧倒及时虽捡回了一条命,却被踩了十几脚,好在周围一圈人都炸死在地,免去了他被踩死的下场。
渊谈藏喊道:“撤退!”待到人群匆匆忙忙后撤了二十几步,他又喊道:“停!”这样一番命令之下,高句丽人乱做一团,又挨了几支弩箭,渊谈藏忙了好一阵子才缕清队列,退下来的高句丽人惊慌失措,有些人还腿脚颤抖起来,被渊谈藏看到大骂不止,“怕有用吗?齐人是要灭我们的族,你我谁都躲不过,只有杀了他们我们才能活下来。”他抽调出了六支小分队,每支队伍五个人,拿着标枪,分散冲向了城墙。
荣魁几人投下的手雷大半落了空,只有两支小分队被砸中,余人一边大叫着给自己鼓劲,一边高速冲向齐人的藏身地。
荣魁心道:“他们若知我们只有二十人,便会全力进攻,到时我们死了不消说,还在攀崖的人也活不了,要保住绳子。”他吩咐道:“不要暴露我们的人数,大伙儿躲在箭垛子后面,等他们靠近了再投手雷,这二百个手雷投完,天也黑了,援军就会上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高句丽人攻上来,否则咱们身后的弟兄全会摔死。”
宋季业安排了五个人在箭孔对着赶来攻占箭楼的高句丽人射箭,他和另一人躲在楼梯拐角处,高句丽人军事建筑学毕竟粗糙,这里是个死角,攻击者的弓箭射不到,只能肉搏。宋季业在前拿刀守住,另一人躲在他身后装箭,冷不防就蹿出来射发一支,高句丽人之前挨过两次手雷,此时也不敢聚集在底楼,免得又成为肉靶,每次只有两三人上来,这就给宋季业提供了固守的机会,否则他是岳飞穿越也打不过箭楼外的数百人。
日头慢慢沉了下去,二十人的小分队已经牺牲过半,荣魁那道防线只剩了两个人,因为人数太少,最后一次击败敌人攻击时还有三人逃脱,不久之后,高句丽人便会得知这支小队的底细,大举来攻。
荣魁数了数剩下的手雷,还有十六个。
李准在烧的光秃秃的山头上心急如焚的催促着,他也当过敢死队,当然知道荣魁此时的心境,只要大炮一响,高句丽人便会慌乱,那些人也就有了活命的机会。
于炼山叫道:“就在这里,把炮都排开,长炮臼炮在中间,子母铳往两边,各旅各队,按照之前的部署,手脚快些。”
一尊长炮停好了位置,牲口被牵到了阵后,炮手们用铁锹在地上刨坑,塞上枕木,李准绕到炮手身边问道:“还要多久?”
炮手应道:“大将军,等测算过弹道就好了。”
李准道:“瞄准些,宁愿远一点也别射到了坡上,前方还有我军士卒。”
于炼山骑马在炮兵阵地后方来回穿梭催促,“快些,天马上就黑了。”
李准对传令官下令道:“前方骚扰的左金吾卫第一营第二营,撤回!”几支火箭蹿上了天空,一营二营接到命令迅速掩护撤离。
纥升骨城内,渊谈藏抓着逃回来的士兵衣襟低声喝道:“你再说一遍!”
“古雏加,就剩两个人,地上尸体也没几具。”
渊谈藏心里懊恼不已,连连败战之下,神经绷的太紧了,方才若是没头没脑的一波冲上去,早就将阵地夺回了,他下令道:“分散成小队冲上去,都冲上去,怯敌者斩!”
荣魁和剩下的一名士兵射出了两支弩箭,待到高句丽人接近二十步,两人齐齐将手雷掷了出去,一支突袭分队中了弹,剩下的却是一股脑从两边攻上了城墙,荣魁二人分往两个方向,躲在尸体筑造的临时胸墙后,将剩下的手雷一个个滚了过去,随后取下长枪站在胸墙后准备迎战。
渊谈藏看到攻过去的小队又被炸死炸伤了六七支,而那两个齐人居然还站在尸体胸墙后顽固反抗,气得发疯,又派出去了十来支小分队,这时他忽然意识到,那两人没有手雷了。渊谈藏哈哈大笑,命令道:“都冲上去,将那两人给我剁了喂狗。”
荣魁回头看了看战死的同袍,心里只有满腔的愤怒和一个念头,能多守住一刻便是一刻,一定要等到山下的兄弟爬上来。高句丽人冲到了城墙附近,步弓手穿过箭垛对着仅存的两人放箭,余人则攻上楼梯,蜂拥而至。
第一个高句丽人已经顺着尸体胸墙爬了上来,被荣魁的长枪毫不犹豫的刺穿了心肺。荣魁用力将长枪抽出来,刺向了第二人,余光所及,看到旁边一人已翻越了胸墙,从后面向他攻过来,荣魁无法分身,只能先顶着后方敌人对着他脖颈处的一刀猛砍,把面前的敌人刺死。这一刀下去,便是锅盔的札甲顿项能挡住,颈椎骨怕也会被砸的断掉,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物什朝着那高句丽人的脑袋扔了过来,高句丽人后退两步躲过,这才发现砸他的是一个竹筒水壶,一个齐兵正从女墙翻过来。荣魁得了空子,转过身来朝那高句丽人攻了过去,掩护同袍跳下城墙,两人合力之下,高句丽人被刺死,荣魁返身迎敌,齐兵吹亮了火折子,一口气将四个手雷全点燃,随后飞快的向两旁投掷过去。
不等爆炸声响起,齐兵又解下了身上的四个手雷,一起点燃,往城墙下和两边一阵乱投,等到身上的十二个手雷全用完,他才取下长枪护卫着登城的外女墙,这阵子功夫,又有两个齐兵爬了上来,也是一般的操作,先将手雷全部投完,之后向两边胸墙靠去。荣魁松了口气,总算等到他们上来了,他的侧身已中了一支箭,入肉极深,此时手雷炸响一片才有功夫斩断箭杆,就在这时,第一声大炮的轰鸣如同悦耳的音乐般响彻着纥升骨城。
渊谈藏如同听到了丧钟一般,神情复杂的看着城墙上单薄的几个齐人,片刻之后,他的蛮劲儿被彻底激了出来,亲身冲入了人潮。
于炼山在炮兵阵后喊着,“给我射准些,争取一轮破城。”他看了看日头,心里算着,最多三轮,天就黑了,到时更没个准头。齐国用的大炮多是一千多斤的中型炮,弹子是三斤,若是城墙厚实一些,一颗还无法完全击破,只能靠密度累积破城效果。于炼山心道:“等打完高句丽,这炮也该废了,每尊大炮寿命六百多发,一路上各个堡头轰过来就差不多了。”
刚才那一发是在试炮,之后才是真正的百炮齐发,震耳欲聋的声音中,骡马们惊慌失措,长声嘶叫,白色的烟尘弥漫着整条战线,空气中一股子硝烟的味道,纥升骨城尘土飞扬,石头的垮塌声,高句丽人的哭喊声汇成一片。
李准心里狂跳,感受着这地动山摇的美妙滋味,他用力嗅了嗅空气中的火药硝烟,惬意的闭上了眼睛。炮手们用湿布棒子刷清炮膛,丝丝水汽白烟从炮口冒了出来,他们将后退的大炮重新调整位置,用枕木垫好,等待炮管的冷却。
小兽林王在一片狼藉的瓮城城楼处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四周的残肢断臂,城墙上的石块早被轰掉,露出了里层的夯土,碎石头下压着低声呻吟呼痛的士卒,偶尔有些石块松动掉下来便会引起一阵尖叫。
挡在他身前的亲卫早被弹子砸碎了脑袋,蒙铁的盾牌残破不堪,另一名侥幸活下的亲卫壮着胆子劝道:“大王,撤吧,纥升骨城守不住了。”
小兽林王将他一脚蹬在地上吼道:“这是我祖宗的城,是我高句丽的发祥地,齐人若是攻上来,我们就退到城内巷战,本王宁可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第二阵炮弹便发了过来,瓮城的一段城墙垮塌了下去,城楼也被一颗铅弹砸中,剧烈的抖动起来,木梁石块如同碎掉的豆腐般掉落一地,亲卫用手抱头徒劳的躲避着,再睁眼时,看到小兽林王倒了下去,额头鲜血淋淋。
“大王......”哭喊声惊叫声从翁城城楼传了出来。
第三阵炮弹发完,暮色四合,李准发布了命令:“攻城!”大鼓急速的敲起,万千齐兵兴奋的呼喝着,“破城!破城!”城头上的高句丽人心惊胆颤的看着,有些人被震的一片茫然,有些人哭出了声,有些人紧张的大声嚎叫。
按照事先的部署,担任先锋的左金吾卫第一营第二营率先入城,他们的任务是迅速打通向北的道路,接应荣魁所在的第五营。左金吾卫第三营紧随其后,控制纥升骨城中央街道,分割高句丽人的兵力,同时作为备军支援友军,左金吾卫第四营向南突破,左金吾卫第六营向西,其他人守在东面缓坡,不放过一个高句丽人出逃。
纥升骨城一半的兵力都被牵制在了北面,第一营第二营攻了上来,与第五营合兵一处,夹击敌人。其他几营快速向各方推进,主力找寻高句丽士卒,余下的人员将城中宅院全都搜查一遍,杀死潜伏的敌人和男丁。
逃出城来的高句丽人被密密麻麻的子母铳扫射一遍,随后步兵上前趁乱冲锋砍杀,他们只得重新逃回城中,又被第三营的禁军士兵驱赶出来。原本一处三面悬崖的绝佳的防守堡垒,如今成了令人畏惧求生不得的死地,周而复始的被人如同牲畜般来回驱赶屠杀,这恐怖的情形终于让高句丽人彻底崩溃发狂,他们毫无组织的冲向城内齐军,冲向城外齐军,然后像秋天里的庄稼一般被人收割。(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