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遣人来叫陆峥去他的别院,说是想找他喝喝酒。
陆峥此时正陪定康公主下象棋,他撤下了一个马一个车,尽管如此,定康公主还要时常悔棋。陆峥拨弄着手里的棋子对来人说道:“知道了,等我下完这盘棋就去。”
眼见定康公主一脸纠结举子不定,陆峥笑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孔夫子诚不我欺,你看看你都悔了多少步棋了。”定康公主不去理会他,将马跳了一步,陆峥连忙将卒子往前拱了一步,哈哈笑道:“这下你没法悔棋了,只要再一步你的马儿又要被吃了。”
定康公主咬着嘴唇再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将整副棋都搅乱,笑嘻嘻对陆峥说道:“这盘不算,你先去田将军处,等你回来我们再来一盘。”
陆峥哑口无言的看着乱糟糟的棋盘,摇了摇头,随着来人出去,临出门他回头又对定康公主喊了一声:“等我回来你可不许再悔棋了。”
定康公主对他嫣然一笑,托起腮帮子娇声说:“那得容本公主再考虑考虑。”
陆峥将皂绢幞头绑好,边紧了紧革带边对定康公主说道:“行,我大丈夫不和小女子计较。”又对来人说:“咱们走吧。”
那遣来的小厮原本和陆峥相熟,平日里总有说笑,他又知陆峥军功赫赫,回朝之后便有官身,眼下又得公主宠幸,往日总是要甜言巴结一番的,今日却默默而行不发一言。
陆峥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他:“小邹,你今日怎么这般安静,莫不是身体不舒服?”
小厮支支吾吾道:“小的上火了,这两日嗓子有些疼,所以不怎么开口。”
陆峥道:“原来如此,酒生疮肉生痰,你这几日就不要吃肉了,喝些清粥养养嗓子。”
小厮点头哈腰道:“多谢陆大人关心。今日从都城运来一批吃食美酒,比这地的精致多了,田将军叫厨房尽挑好的,都给陆大人尝个新鲜。”
陆峥来了兴趣,他穿越了这么久还没尝过十六国时期的美酒佳肴,想到这里他加快了步伐,还催促小厮道:“那咱们快些去,免得饭菜凉了辜负田将军一番美意。”小厮快走几步追上陆峥道:“是是,我比不得陆大人猿臂长腿,走得慢,都耽搁掉了。”
门口两个卫兵见到陆峥行了个礼,陆峥点点头,但也颇觉得奇怪,这两个卫兵眼里竟流露出点怜悯同情的意思。还来不及细思他便被小厮引到了第二进院落,田青见他到来,竟亲自出来迎接,陆峥急忙走了过去,正要抬手行礼,田青便将他一双手压下,笑道:“你我兄弟何必拘泥这些。”他拉起陆峥的手带他入内堂,又道:“老弟的告身下来了。”
陆峥喜道:“这么快,多谢田大哥为我周旋。”
田青勉强笑了一下,招呼卫兵将一方精致的墨漆盒拿来,上面写着“齐陆峥告身”,里面有个锦囊,陆峥迫不及待将锦囊打开,里面卷有一张上好绫纸,纸上为了防灰涂了贝壳粉,油墨从中透出,便如印进纸里一般。陆峥看了看官职,“朔北大都护府长史”,下面盖着兵部的官印。
陆峥来回翻看着这张纸,田青又让人取过一套冠服,说道:“老弟,这是你的官服,穿上试试。”
陆峥笑道:“让田大哥见笑了,小弟这是第一次穿官服,很是新鲜。”
两名美貌侍女端过一面长身铜镜,陆峥对镜穿了,感觉这官服制式和汉时也差不多,浅绯色上衣,青色下裳,配上进贤冠,很是儒雅。田青在旁帮他理了理褶皱,微笑道:“老弟真是翩翩少年郎,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见到你要犯相思。”陆峥穿着官服在厅内走了几步,想象了一下日后自己列天子朝堂的场景,不禁笑出声来。
田青道:“我们还是先吃饭吧,你且穿上常服,以免官服被汤汁污浊。”
陆峥道:“大哥想的周全。”他又想到告身文上的那个官职,便一边换上常服一边问道:“田大哥,这朔北大都护府是在雁门关外吧,小弟对这些懂得不太多,但好像都护府都是设置在中原以外,用来羁縻管理外族。”
田青道:“你说的不错,陛下在狼湖城设置了朔北大都护府,我被封做大都护,咱们暂时回不了邺城。等过段日子,陛下抽调的精兵就要来这里驻防了,那时候或许会找人替我吧。”
陆峥有些失望,他毕竟刚刚穿越来此,好奇心重,敕勒川他已经呆的有些腻味了,便总想去邺城体验一番。田青对小厮道:“你去让厨房上菜,今日我要和陆兄弟一醉方休。”
陆峥道:“田大哥有如此酒兴,定是高升了。”
田青道:“朔北大都护府大都护,从二品,也算是位高权重了。按说我等为官,追求的是位列三公,不过太尉,司徒,司空权力太大,已空置多时,除本朝开国时期设置过一段时间,后再无人为继。眼下王大人已升任中书令检校护国大将军,已是位极人臣,再加封,也只能是些虚衔了。”
此时小厮侍女已将酒菜都布上,陆峥一看,不禁有些失望,总不过是些米面糕点,蜂蜜野味,倒是桌上放着的一壶酒颇是诱人。田青看陆峥的神色,显是有些失望,不禁笑道:“老弟,邺城的吃食若是运过来难免腐坏,这次从邺城来的乃是些佐料美酒,还有名厨。东西虽然还是那些东西,你尝尝味道,与你此前吃的是绝然不同。”
陆峥被看出了心思,难免有些尴尬,他呐呐道:“大哥见笑,小弟一直身处外邦,好不容易回到汉地,总是想尝些祖宗吃过的中原美食,刚刚一见,与平日并无两样,是以有些失望。不过田大哥既说味道天地之差,小弟自然是信的。”说罢夹起一块蒸糕,吃下一口顿时惊艳道:“大哥,这蒸糕看似普通,竟是藕粉做的,内有糖桂花,十分香甜爽滑。”
田青笑道:“老弟竟知这是藕粉。这藕乃是荆楚之物,农人秋冬时节整根采下,用河泥裹之,再从江夏弋阳运至邺城十倍价售卖,在北地,向来只有达官贵人才吃的起。”
陆峥心想,是了,现在还没有京杭大运河,陆路运输,只怕十倍价售卖还是说少了。他对田青说道:“小弟在返汉途中经过西域,有胡商贩卖藕粉,也不知用什么法子将藕汁烘焙至干,吃时用温水调和再小火烹煮,即凝结成胶,色如红玉,经此才得知此物是藕粉。”
田青道:“如果能将西域收回囊中,货通有无,于国于而言,便是一笔不菲财富。”他给陆峥斟了盏酒道:“老弟,喝酒,这是山西杏花村的上好汾清。”
陆峥抿了一口,入口绵,落口甜,饮后嗓中依然一股余香,果然是好酒,只是度数低,后味不足。他叹了口气对田青道:“酒是好酒,只可惜不够醇厚。”
田青道:“老弟你口味倒是刁钻,这已经是酒中至浓至醇了。”
陆峥将一盏酒饮下道:“大哥可饮多少?”
田青拍拍胸脯得意的说道:“为兄乃豪饮之人,可饮一石而神不乱。”
陆峥道:“若我日后造酒,管叫大哥三碗趴下。大哥不知,现下酿酒都是酒曲至于谷物中发酵而成,而我有一法,乃是将酒醅发酵后装入甑桶中,通入蒸汽进行蒸馏,收取馏分,再反复蒸馏冷凝,便可得至醇之酒,过嗓如同烧刀子一般。”说着不禁砸吧起嘴巴,很是想念从前喝过的汾酒。
田青两眼放光,拉住陆峥的手道:“若真酿得此酒,老弟定要让大哥第一个尝。”
陆峥笑道:“那还用说,大哥只要无兵事缠身时,要喝多少小弟便送多少。”
田青再给陆峥斟上一盏,“来来来,我们多喝几杯,今日不醉不归。”(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