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恒自然不知道冯士友对他有了新的评价,将清洗好的银叶草同样放在另一个木盘之中,铁恒整理了一下台面上的器具。做完这一切,他环顾了一圈。吕大谦仍在熔炉前忙碌,就见他小心翼翼的将坩埚中熔化的金属倒入模具,似乎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另一侧的公孙变则开始熬煮处理好了的草药。同样以灵石为燃料的小火炉加热了石釜,一股淡薄的药香慢慢的四下飘散。
铁恒按捺不住好奇,就静静的走到他侧后方,看他具体如何操作,一如他在玄灵殿数百年间经常做的那样。只是此时他不再是无形无息的意识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年人了。公孙变察觉到了他的靠近,有些诧异的回头,又以检视的目光扫了一眼那个工作台。当他看到清一色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鳞片和银叶草,他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了。
“看来有些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这么麻利,下次要给你增加一些工作量。”公孙变以玩笑的口吻说,不过铁恒知道这很可能成为现实。
铁恒回以微笑,并耸耸肩膀。公孙变瞧见他这个洒脱的动作微微一愣,随即偏开头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你如此好学,很不错。”他指了指台面上咕咕有声的石釜。“这是生肌膏,就快要熬好了。它属于天、地、玄、黄四大级别中黄字级上品灵药,外敷在伤口上,可以止血生肌,快速愈合外伤。”
顿了顿,他接着道:“它是我现今能够炼制的最高级灵药了。最主要的材料是斑面兽的骨髓,此外还需要十五种草药和另两种妖兽身上的血液,前后经过至少二十多道工序才能完成。”
“二十多道工序!?”这回轮到铁恒吃惊了。
“呵呵,不要这么惊讶,这些工序中大半是我前几天就做好了的。比如两种妖兽血液的混合沉淀就需要整整一天的工夫,可不是刚才这点时间能够办妥的。”
铁恒这才释然,否则在他处理毒蜥鳞片和银叶草的时间内,公孙变就完成了二十多道工序,那可就太吓人了。其实这是铁恒被自己以前的所见所闻误导了。他旁观过无数次玄灵殿中的言灵术师炼丹制药,那都是些神品灵药,通常都是现场调配材料,并一边炼制,而且最短也要持续十天半月才能出丹成药。所以造成了铁恒的误会。
“最后一个步骤了。”公孙变这么说是在提醒铁恒不要打扰他。铁恒也听出了他的话外音,立刻不再言语。
公孙变又观察了一阵釜内冒着气泡的白色浆液,当它即将达到沸腾时,他一手掐决,一手悬在釜口上方,朝向下方的手心中透出一道浅淡的白色灵力,缓缓地注入釜中。他双眼紧盯浆液的变化,维持着这个姿势差不多有半炷香的时间。然后迅速的关闭石釜底下的小火炉,再将一碗清澈的液剂倒入釜内,用一根银棒快速的搅拌。
“成了!”公孙变脸色有些苍白,深吸了一口气,转动的手腕停下来,颇为喜悦的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油脂呢!”铁恒走近看清了石釜内的全貌。原本沸腾的浆液已经冷却,变成了白色的膏状物,看上去有些像凝固的油脂,只是闻上去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呵呵,你别看它不起眼,这样一小瓶就能卖到二十至二十五个赤金钱。”公孙变拿起桌上一个茶杯大小的空瓷瓶,晃了晃说。
“这么值钱!?”铁恒瞪着眼前的白色生肌膏,这釜里装的可都是亮灿灿的金币啊!
“值这个价。那些斩魔人和军队里的中高级军官哪一个不是身边带着几瓶,这些刀头讨生活的人,把这些疗伤救命的灵药看得和自己的兵器铠甲一样重要。”公孙变解释。
“噢!那它们的销路一定很好。”铁恒心知肚明,这类灵药极为抢手,一般商铺里刚一到货,就会被抢购一空,绝不存在任何市场问题。通过雷默的记忆,他还知道,这些灵药的利润同样十分惊人。
“自然好得很。可惜,产量实在太有限了。”公孙变边说边将釜内的药膏用银勺分入小瓷瓶中,铁恒也跟着在旁边帮忙。一个石釜的容量,最多也就装满三十个左右的瓷瓶,的确不多。
公孙变有些喟叹也有些自得:“其实这种常用的药膏,所需的原料配方,制作顺序和需要注意的事项,都有完善的记录。材料也容易获得,且炼制技术已相当合理成熟。一个寻常医馆中的大夫就能按照记录好的内容进行调配操作。”
“但这毕竟不是普通的金创药,灵药的每一道工序都需要灵力的淬炼,尤其这最后熬煮的过程,如果灵力不足,就会前功尽弃。而每处理一道工序,就得耗费我大量灵力,一次两次还有助于修炼,可这样一连几天的,就会影响我每天的功课,对身体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因此每个月我只能炼制一次,一次也不过这么三十瓶左右。
“难道不能用灵石来完成粹炼吗?”铁恒突然问道。
“灵石?”公孙变闻言一呆。灵石是一类天地灵气凝结而成的晶石,属性各异,大多被用来布置法阵、充当炼制法器宝具的原材料、或者供给某些法器灵力,也被术师们用来补充自身的灵力消耗,冥想时将一块灵石拿在手中吸收或者摆成聚灵阵也能提高修炼的效果。因为灵石具有如此的重要性,数量也颇为稀少,所以在一些术师之间,灵石被当作一种交易用的货币在使用。
“用灵石来代替人,在制药过程中来自动进行灵力粹炼!?”公孙变停下手来,惊讶的望着铁恒。
“不错。”
“这是你自己想到的?”他继续追问。
“是呀!”铁恒面不改色的撒谎,这个点子来源自玄灵殿的所见所闻。
“你倒是思维敏捷,敢于想象。”公孙变似乎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的少年。“师傅的一位好友也有类似的设想,并已经研究了许多年。那是一位以炼丹闻名的药师,在制器方面也颇具心得。但他在这方面一直没有取得成功,听师傅说似乎某个环节始终没有进展。”
“是这样啊!?我只是看到这个以火灵石为热源的小火炉,才突发奇想而已。”铁恒当然不会说真话。
他现在的记忆力惊人的好,加上当初在玄灵殿唯一打发无聊时光的方式就是观看言灵术师们进行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或是制造神奇的器物,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当时,言灵术师们每次炼丹制药,都是一项庞大的工程。就有人专门发明了几种合成炉,每一种都对应一些特定的材料配方,只需将经过初步加工的原料投入其中,它不需要人操作,自己就能按照工序完成调配粹炼,再把成品送出炉外。因此只需一名仆役不停的输送原料,就能源源不断地产出。非常适合几类常用且需求量大的半成品和初级丹药的炼制。
而这种合成炉的核心则是一种特殊的记忆法阵,可以储存既定的程序,并具有一定的智能,能精微调节灵石释放的能量,达成繁复且精细地粹炼工序。而像小火炉中的灵石,它只是简单的利用其中的火系灵气,最多是控制灵气输出的强弱,根本做不到那么复杂的程度。
“这个记忆法阵是其中的难点,估计就是卡住那位药师的环节,好在我把它们的结构和原理都牢记在心中,慢慢的领会贯通,不难将之重现。”铁恒转念又深思了下去。他前世留学美国所学的正是机械工程,在这个世界看似派不上用场,但对于炼器还是颇有助益的。他当初就设想过,如果仿照工业化生产的流水线,将这几种合成炉组合成一个整体,无论是串联、并联,每一个合成炉独自完成一道工序,最后汇聚到一起,即便有需要长时间加工的原料,也可以事先备置,再由人适时加入,那就能够自动炼制一些高级的灵药。而且不耽误术师宝贵的时间和灵力,完全由灵石来承担,再由几名经过培训的学徒仆役照看和送料,全天不停的生产都是可行的。
可惜,当时铁恒什么也做不了,而那些聪明绝顶的言灵术师可能是因为见识的局限性,或是本身不原意被一件工具完全取代,所以压根没往这方面考虑。
此刻铁恒一想到灵药庞大的市场需求,以及诱人的回报率,一旦设想中的智能化的组合型合成炉制造出来,那简直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金矿。
尽管这个世界与地球有些不同。地球上,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金钱在运作,它是一切的基石。小到个人,大到国家,说白了,所谋求的不过是利益而已。而这个世界,人们至高追求的则是力量,无论是修炼武功还是法术,都是获取力量的手段,也只有具备了强大的力量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不过金钱还是很重要的,这个世界也经常上演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悲剧。何况铁恒一向坚信,无论在哪个世界,钱不是万能的,但人离了钱却是万万不能。这一点他在前世就深有体会,并且深知能被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偏偏这个世上大部分事情都能用钱来摆平。
“喂!阿恒,阿恒,呵呵,你走神咯!”公孙变的话声唤回了沉思中的铁恒。
“你在想什么呢?那么投入。”这次说话的是吕大谦,他已经完成了两种金属的熔炼,走过来与两人打招呼。不过他看上去比公孙变还要疲倦,额头、脸颊还有领口上也到处是汗渍。
“没什么。”铁恒笑着摇摇头。
“他呀,有一个很不错的创意,想要利用灵石代替人工在制药过程中进行粹炼。”公孙变把铁恒提出的疑问告诉吕大谦。
“哈哈,阿恒,你第一天来就能想到这样的问题,了不起!”吕大谦开心的大笑。“你要是能制造出这样的法器,可一定要送我几个,这可是能下金蛋的母鸡啊!”
吕大谦状似随意,却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个设想一旦成真所能带来的巨大好处。
“看来这几个小子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公孙变小小年纪就能炼制黄级上品的灵药,但看他尤有余力的样子,说不定还是有所保留的说法。这个吕大谦瞧着热情直率,可也不能小觑。”铁恒暗忖:“能被冯士友这样的大师级人物看中收入门下,自然不会是一些寻常人物。”
“对了,阿恒。你如今刚开始修炼,最好能挑一门自己感兴趣的专项技艺,那么到时候可以向师傅讨一些相关的差事,完成起来更轻松,生活费也能多得一些。”吕大谦说完,却见铁恒一脸茫然,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抱怨道:“大师兄,你居然没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阿恒讲清楚!?”
不待公孙变说话,吕大谦自顾自的解释起来。原来,方士一般精通物质改变、炼制器物,不过他们也大多对其他方面的法术技艺有所涉猎。比如制药炼丹、阵法附灵、咒文符篆等等,并有不少人在多方面有特长,这对他们的本职也有相当帮助。
冯士友门下的这几个徒弟,就有各自擅长的领域。对此,他们除了日常冥想、修习法术、加工原材料以及饲养魔虫妖植这类的功课外,每个月冯士友还会给他们一张任务清单供他们挑选。比如公孙变炼制生肌散,就是因为他在制药方面最为在行,这样做可以兼顾修炼和赚钱。冯士友作为坤缘学府的司业之一,可以取用学府库存的海量材料,而且他本身制作的宝具或法器,任何一件都能卖出天价。但他曾经落魄过许多年,在极为艰苦的环境下取得了如今的成就。故此他认为自己的徒弟也必须具备自力更生的能力和吃苦耐劳、承受得住压力的品性。这样一来,他只提供最为普通廉价的材料给四个徒弟,至于完成他布置下的功课所需的其它原料,就得他们自己挣钱去买。
要知道,方士每一次实验都会消耗大量的材料,它们的价值每一样都不便宜。四个徒弟为解决这个问题,可谓是费尽了心力。如这些生肌膏,公孙变会将它们交给与冯士友关系密切的商行代为售卖,这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而赚到的钱一部分作为学费,另一部分则是生活费,可以存着购买额外的原料或其他物品。
听完这番讲解。与吕大谦话语中流露出的不满以及公孙变的苦笑不同,铁恒没感到任何的吃惊和难以理解。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面对竞争日益激烈的社会。家长希望孩子成材,手段可是层出不穷。像这样截断对孩子的金钱供给,要求他们自寻生活费来源,给予他们现实的压力,迫使他们自强自立,进一步自我挖掘潜力及天赋,已经算不得稀奇了。
“学费!?”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难道拜冯士友为师,还要交给他学费不成?这就有些难以接受了,前面自己掏钱买材料那是个人的授徒方式,而这个可就有些违背传统了。师傅收徒弟礼节性的孝敬是可以的,但这样明目张胆的盘剥弟子的收入,就很少见了,又不是寻常开门揽徒的武馆。在这一点上,中土神州与中国古代颇为相似,收徒授业,相当于养儿育女,是自我存在和文化的一种传承,是高尚的、神圣的。师傅们大多是无私的付出,所求的不过是弟子将自己的传承发扬光大。这也形成了民间尊师重道的风气,所以像阿敢为了夺宝而弑师,一旦传扬开去,天下人都会对他杀之而后快。
“哎,你别误会,这个学费是要交给学院的。”公孙变赶忙说道。
铁恒刚在心里说这样的大师级人物自不至于如此的不堪,可接下来两人的委婉解释,让他决定先保留这个观点。
冯士友几乎一生都在做自己的研究和修炼,哪里懂得如何教授徒弟。所以一收到幼时母校的聘请书函,就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公孙变四个入了他的门下,可绝大部分基础知识,都是付费给坤缘学府,去学堂里上课学到的。学府的教席先生虽然也被学生们称为老师,但与师傅是有本质区别的。
“师傅何等样的成就,自然不屑于浪费时间教授这些浅显的东西,而是经常召集我们去顶层,协助他老人家进行各种实验和炼制器具。这可需要运用许多高深的学问和技巧,能学到多少就瞧你自己的悟性了。”吕大谦又匆忙补充道。
他的话却没起效果,铁恒苦笑连连。“好一个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而他就是一个旁观自行领悟的行家里手。
公孙变自然清楚自己这位师尊个人实力一等一,可实在不是教徒弟的料,所以一直没有给铁恒介绍这方面的事,准备等到时机成熟再提点一下,就是为了避免在铁恒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和芥蒂。现在倒好,吕大谦把什么都说了。
他有些气恼的瞪了吕大谦一眼,后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又慑于大师兄的威严,缩了缩脖子,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铁恒其实对此并不怎么在乎,反正去学堂学习也是一样。反而冯士友如果为了颜面,不顾自己能力的硬要自行教导弟子,那才真的糟糕呢!
公孙变将那些装着生肌膏的小瓷瓶放进一个竹篮中,然后锁进储物柜,又仔细的清理了一番工作台和使用过的器具,最后说道:“今天的活都忙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吕大谦打了一个哈欠,连连称好。看公孙变先行出门,他伴着铁恒跟在后面。三人下楼回到各自的住所,临分手时,公孙变又提醒了一句。
“阿恒,你回房之后可以照着师傅给你的口诀修炼冥想。但记住,不要超过自己身体的极限,一旦感到身体有不适之感,就要及时歇息。要是出现头疼的症状,就要来找我,那是灵力对你产生了不良反应,需要调养一段时日。这类情况在初习者身上经常发生,你多加注意。”
“小弟定当谨慎。”言毕,三人互道晚安,这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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