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聪儿、姚之富率领的起义军在川东惨败之后,便一路向北进入了陕南地区,在这里他们也站不住脚,只能继续转移,无奈之下只好掉头向东,又朝着自己的老家湖北前进,到了十月份,终于来到了郧西境内。
此时,起义军还有不到两万人,但大部分都是随军的家属,真正能打仗的人只有五六千,不要说迎战明亮手下的精锐清军,就是对付人数比较多的地方团练都力不从心。全军士气低落,补给匮乏,由于一路走的都是偏僻山路,很难找到大的村镇,那些小山村根本无法给他们提供足够的食物,因此,全军都在挨饿,每天都有些体弱的孩子和老人饥馁而死。
现在,在起义军的领导人中,徐天德已经战死,王三槐被俘,高均德所部在战斗中和主力失散,不知所踪,现在只剩下王聪儿、姚之富、张汉朝等人了。最近几个月来,王聪儿在军中的地位倒是在不断地提高,因为她英勇善战,敢打敢拼,好几次在全军处于危急时刻的关头,她都挺身而出,率领将士们与清军拼死搏杀,从而使得形势转危为安。这样一来,她就逐渐由一个空头的“圣母”变成了实际的领导人,大家都开始听她的指挥,姚之富渐渐地受到了冷落。这一次,由陕南向郧西突围,就是王聪儿提议的,虽然姚之富反对,但其余的人都同意,结果大军就一路杀来了。
十月中旬的一天,起义军来到了一个名叫七里坡的小山村住下休息,此处距离郧西县城大约有七八十里的路程。王聪儿派出了哨探去看看四周的路径是否通畅,但得到的消息却令人无比沮丧,四处的道路都有团练和官兵在把守,而身后又有明亮的大军在追击,起义军似乎已经进入了绝境,无路可逃了。
在一间小草棚里,起义军的几位首领在一起争论了起来。最近一直比较沉默的姚之富说道:“当初我说别到郧西来,我说来了就是王八进坛子再也跑不出去,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现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可如何是好?”
王聪儿说道:“现在没有什么好想的了,必须立即找一条路拼命杀出去,反正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等一下我去看看各处的地势,看哪里比较容易走。”
姚之富说:“哪里都不容易走,郧西这地方我还不清楚吗?到处是山,到处是沟,步步都是险要之地。不管哪个山口,只要派百十人拿着刀枪在那里守着,就是千军万马也难冲过去。师娘,不是我说你,你的心意我早就清楚,你是想来投奔龙汉青,可是你要想清楚,咱们是碍人家手脚的,龙汉青怎么会要咱们?”
王聪儿说:“我是想来投奔龙师傅,现在只有他兵强马壮,咱们不投奔他投奔谁呀?咱们碍了他什么手脚?”
姚之富说:“有咱们在,他龙汉青就没法称王称尊,就没法当天下教徒的总师傅。师娘,如今这教里面您的辈分是最高的,我和张老爷子算其次,他龙汉青差得远了。所以只有咱们死了,才能轮到他当老大。”
王聪儿说:“之富,你把人家想得也太不成样子了吧?龙师傅不会那样的。”
姚之富说:“不是我想啊,是他龙汉青自己干出来的。师娘,你还没觉出来吗?咱们都中了龙汉青的计了。想当初,他把您推举上去做圣母娘娘,结果您就成了朝廷天字第一号的钦犯,然后他又率兵跟咱们分开行事,这样一来,朝廷的大军都压到咱们头上来了,而他龙汉青却乘机捡便宜,在襄阳连打了几个大胜仗,挣下了一片江山。师娘,他要是收留了咱们,朝廷的大军就会奔着他去,他会做这么傻的事吗?所以,他是不会要咱们这些丧门星的,咱们就是到了他的家门口,他也会把咱们赶走的。”
王聪儿说:“之富,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当初龙汉青是一心一意要和咱们在一起的,是咱们丢下他去四川的,如今怎么能说是他故意和咱们分开呢?你说咱们到了他家门口,他也会把咱们赶出来,我是不相信的,龙师傅不是那样的人。”
姚之富冷笑了一声说道:“他或许不会把你赶出来,但我们可就不行喽。”
王聪儿的脸“腾”地一下变得绯红,她气愤地站起身来说道:“姚之富,你嘴巴放干净点,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另一位起义军领导人张汉朝老爷子急忙劝说:“别吵,别吵,大家心平气和地说话嘛,如今大敌当前,咱们不能内乱啊!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杀出去才行啊。”
姚之富冷冷地说:“我没啥好想的,要是依着我,当初咱们就不该到这郧西来。如今自己走进死葫芦里了,我也没辙。再说现在我说话也没人听了,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聪儿咬了咬牙说:“等我骑马去看看地势再说。”
这时,忽然有一个被派出去的哨探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进了草棚子对众人说道:“娘娘,各位师傅,我在北边发现了一条没有官兵把守的小路,那里叫三岔河,我去看了,没有官兵,连团练都没有,从那里肯定能走出去。”
“真的?”王聪儿高兴地站了起来。张汉朝说:“向北走就去了河南了,离着龙师傅他们就越来越远了。”
王聪儿说:“去河南就去河南吧,总比在这里被官军包了饺子强,只要能甩掉背后的官军,咱们以后再绕道去襄阳好了。老爷子,你看怎么样?”
张汉朝连连点头,而姚之富也只能同意。于是,全体人马立刻启程,向着三岔河前进。大军在七里坡停留并没有多少时间,有些义军的家属们埋锅造饭连水都没烧开,马上又要上路,这让他们苦不堪言。很多人都坐在地上根本不动,王聪儿在马上连声呼喊,但很多家属和一部分将士就是不肯起来,这个嚷道:“娘娘哎,俺的脚都肿成一个球了,你让俺烧点水泡泡再走吧。”那个哭道:“娘娘,俺快三天都没进一粒米了,你让俺吃顿饭去做个饱死鬼吧。”还有人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反正是个死,在哪里还不都一样,俺就死在这儿了,免得折腾。”
王聪儿毕竟是个女流之辈,狠不下心硬逼着大家上路,如果换成夏震山,或许他会用鞭子抽着大家起身,但王聪儿做不到,她只能唇焦舌敝地劝说大家赶快走,这样一来,就耽搁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大家都上路了,但天色已经不早了。
这一支男女老幼皆有的队伍在山路上艰难地跋涉着,好不容易走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分,那个领路的哨探对王聪儿说:“娘娘,前面就是三岔河了。”
王聪儿从马上向前抬头望去,只见前面的地势好不险要,道路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峰,岩壁几乎都是直上直下,只有右侧有一座山坡度较为和缓,哨探说那座山叫做茅山。王聪儿向前望去,只见道路越走越窄,到了最狭窄处几乎就只有十丈来宽,哨探说那里叫作黑虎口,是一个山坡,过了那个山坡,地势才会较为平坦些。
王聪儿将鞭梢一指:“大家快走,快从这里过去。要是在这里被官军堵住了,咱们都必死无疑。”她的话音没有落,忽然,在黑虎口旁边的山上响起了一阵号角声,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锣响,伴随着锣声,从两侧的山坡上稀里哗啦地落下了许多的碎石和树木,几十个刚刚走到山口的起义军战士被砸了正着,在发出了一阵惨叫声之后就被埋在碎石下面。接着,从山口的另一端又飞出了几十枝羽箭,射倒了十几个起义军的士兵。
王聪儿和姚之富等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敌军阻拦。王聪儿急忙对着一个起义军头目大叫道:“快,你快带人冲上去,拼死也要冲过这道山口,不然咱们大家就全完了。”
这个起义军头目平时一向以勇敢著称,他答应了一声,带着百十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个个都举着钢刀,拿着盾牌,大声呼喊着,向山口冲去。他们刚刚冲到山口前面,眼看就要登上那堆由刚刚落下来的碎石和树木构成的屏障了,就在这时,突然只听得“轰”的一声,却见火光一闪,那个起义军头目和身后的十几个士兵就被炸得鲜血淋漓地倒在了地上,原来对方还有土炮。
剩下的战士们都慌张地退了回来。一个士兵对王聪儿说道:“娘娘,我看见他们的人了,他们没穿号衣,是团练,不知是哪里的团练。”
姚之富吃惊地说道:“团练,团练怎么这样能打呀?”
没错,挡住王聪儿人马的确实是一股团练,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延恩。(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