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战役的失利使得清廷再一次大为震动,白莲教起义军俨然已经成为了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这让清廷坐卧不宁。现在,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起义军的全部战略了,那就是顺流直下,夺取江浙财赋重地,然后再徐图北上。对于这一战略,清廷虽然看得清楚,但却无力与之对抗,江南一带的清军虽然人数还很多,但普遍战斗力低下,难堪重任,让他们阻止住起义军的前进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乾隆与嘉庆两代皇帝现在都变得烦躁异常,尤其是乾隆,他简直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再也不是以前那种雍容高贵、老成稳重的神态了,而是变得非常暴躁,动辄骂人,脾气大得很,以前他总是扮出一副慈祥宽厚的模样,身边的人即使有些小的过错,他也大都置之不理,但如今他『性』情大变,对身边的宫女太监动不动就破口大骂,还多次下令杖责,结果闹得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惟恐稍有不慎,就引来无妄之灾。
由于乾隆的脾气变得非常坏,所以大臣们也都提心吊胆,尽力回避着他,能不见他的面就尽量不见。满朝文武中唯一敢于在现在这个时候还围着乾隆屁股转的就只有和珅一个人了。
和珅这一辈子可以说就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琢磨乾隆的脾气,经过多年的努力,可说是已经把乾隆给琢磨透了,乾隆的胡子动一动,和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干什么。因此,和珅才敢于在乾隆如此雷霆大作的时候大大方方地走到他的身边,像个高明的驯兽师面对暴怒的野兽时那样从容不迫地让他安静下来。
现在,和珅又来到了圆明园勤政殿的暖阁里,乾隆正脸『色』铁青地靠在炕上,那一双松懈的眼皮稍微抬了一下,确认了眼前的人就是和珅时便又闭上了,过了半晌,他才冷冷地说道:“前线有什么急报吗?”
和珅说:“逆贼龙汉青攻占九江后继续进兵,连克湖口、彭泽等地,前锋已到安徽境内,显然是冲着安庆去了。”
乾隆睁开了眼睛:“额勒登保呢,这个该死的奴才在哪里?”
和珅说:“额勒登保今日有飞奏进京,他奏称他的兵马自从九江战败后,未能得到补充,难以再与贼兵交锋,恳请皇上为他加兵加饷,说这样他才能再战。”
乾隆重重地一拍炕沿:“没用的东西,就知道伸手要钱。马上传谕,将额勒登保摘去花翎,褫夺黄马褂,令其戴罪立功。”
和珅磕了一个头:“奴才这就是去给皇上传谕。”
一提到皇上,乾隆又想到了嘉庆,于是问道:“皇上在忙些什么?”
和珅说:“皇上最近忙得很,每天都批阅奏章直至深夜,自从九江打仗以来,忙得连后宫的妃子都不曾临幸过一个。”
听到自己的儿子为国事如此忧劳,乾隆的心情不由得舒缓了一下,他说道:“你去对他讲,凡事总要一步一步地来,教匪如今势大,要一仗一仗地才能剿灭干净,着急是没有用的。叫他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骨,毕竟他也老大不小的了。”
和珅叩头说道:“奴才一定将太上皇的话转告皇上,另外,另外还有一件事,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你就说嘛。”
“奴才遵旨。启奏太上皇,这件事在奴才心里憋了很久了,一直都犹豫着没有说,怕有人说闲话,说奴才这是在太上皇和皇上之间搬弄是非,可是,如今教匪兵锋凶悍,奴才为了大清的江山只好不计个人得失,在这里披肝沥胆,向太上皇直言进谏了。”
乾隆不由得坐起身来:“到底什么事,你说得这么严重?”
和珅说:“太上皇圣明,如今正值我大清国事危急之际,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太上皇您想,什么人才能靠得住?当然是只有咱们满人才靠得住。可是……可是皇上他最近一味地重用汉臣,除了王杰之外,现在又把个洪亮吉当成了宝贝,言听计从,军机处里咱们这些满人大臣们说话都不怎么管用了。那个洪亮吉最近向皇上进言,说如今八旗和绿营都不堪大用,要编练新军才行,而他洪亮吉向皇上推荐的领军之将个个都是汉人。太上皇,如果将来练出了一支完全由汉人统辖的新军,那即使是灭掉了教匪,也非我大清之福啊!”
听了和珅的话,乾隆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和珅偷偷看了看乾隆,心中暗暗地高兴,继续用恳切的语气说道:“如果洪亮吉举荐的人真的都能忠于我大清,那倒也还算可以,可是,唉,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啊。最近洪亮吉向皇上举荐了两个人,一个是江西的府学叫唐宗周,另一个是个举人叫钱平。洪亮吉把这两个人吹嘘得好像是伊吕再世、管乐重生,可是,嘿嘿,还不等他派人去三顾茅庐,那个叫钱平就已经投奔到教匪那里去了,还做了龙汉青的军师呢。太上皇,就凭这一条,这洪亮吉推荐的人咱们如何能够信任啊?他的练兵之策如何能够采纳呀?可是,这个洪亮吉也不知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皇上依然对他深信不疑,还要他继续举荐贤才,以便编练新军呢。太上皇,照这样下去,奴才恐怕……”
和珅把后半截话咽到肚子里去了,又偷眼看了看乾隆,只见他的脸『色』又变得铁青起来。和珅的心里都要乐开花了,他继续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磕了一个头说道:“太上皇,奴才这一番话都是肺腑之言,为的是祖宗的江山,恳请太上皇明鉴,”说到最后,他的眼睛里居然流下了两行泪水。
乾隆点了点头:“好了,朕都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吧。”
过了没两天,忽然有一道太上皇的懿旨传到了嘉庆的毓庆宫,懿旨中说,江西巡抚丁懋村殉国,军机处拟议由福宁接任,但福宁现在是湖北巡抚,那里剿匪的工作也很重要,因此应该由洪亮吉去担任江西巡抚。
嘉庆接到这份懿旨不由得大吃一惊,表面上看洪亮吉由三品官升为了正二品巡抚,堪称高升,但实际上却是让他离开了军机处,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发挥作用了。
嘉庆已经隐隐约约地听说,和珅在乾隆面前奏了一本,说他过于重用汉人了。他开始还不太相信,但现在显然证明这是真的。乾隆将洪亮吉从嘉庆身边调走,算是给儿子留了点面子,但这也算是个小小的警告:你要是还一意孤行,老子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嘉庆当然没有违抗这道懿旨的勇气,他只能照办。他将洪亮吉找来,把乾隆的懿旨给他看了。洪亮吉看了懿旨,平静地说道:“皇上,这没有什么,臣还升了两级,做了地方大员,分明是太上皇的隆恩嘛。”
嘉庆苦笑道:“对你来说是荣升了,可是朕失去了股肱,今后的事只怕更难办了。你难道要朕指望和珅来帮忙吗?”
洪亮吉说:“臣到了江西,那里是前敌之地,可以更好掌握敌情,筹谋破贼之策,臣到时一定会将千虑之一得及时奏报皇上。”
嘉庆说:“先别说那么远,眼下贼兵显然要攻打安庆,你有何善策?”
洪亮吉摇摇头:“以目前之兵,实无善策,唯有尽力一搏,以求侥幸而已。”
嘉庆叹了口气,默然不语了。洪亮吉向门外看了看,小声对嘉庆说:“皇上,等臣到了江西之后,再慢慢筹划练兵之事,臣一定竭力为皇上练出一支精兵,剿灭逆匪,以报君恩。”
嘉庆也不是不知道自家祖宗留下的不可让汉人掌兵的遗训,只是目前火烧眉『毛』,不得不以此来救急罢了。他的心里都盘算好了,一旦教匪作『乱』的势头被压下去,自己就来个杯酒释兵权,把掌兵的汉将都解决掉,就连眼前这个洪亮吉也不能放过。但是乾隆突然把洪亮吉外放,显然是对他的这一计划不满,这让嘉庆十分为难,他知道要说服自己父亲那个倔老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他对于如何练就新军一筹莫展。这时,洪亮吉说还要想办法为他练兵,不免让他又惊又喜。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你如何练?”
洪亮吉又偷觑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团练。”
听到这两个字,嘉庆的心中不由得豁然开朗,是啊,办团练可是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从这方面入手,肯定大有文章可做,洪亮吉真是一个聪明人。他点点头说:“好,很好,你就去做吧。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洪亮吉磕了一个头:“臣遵旨,近日就启程到江西去。皇上——”他把嗓音压到了最低:“皇上今后说话做事要千万小心啊!”
嘉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热,点了点头说:“好,朕知道了,你,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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