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马礼德来到中国年头太长了,已经渐渐变得世俗化了。他来自意大利北部的伦巴第地区,那里靠近瑞士,平时马礼德闲来无事,结果学会了一套制造钟表的手艺,来到中国后,他靠着这门手艺竟然很吃得开。当时中国的豪门大户都以拥有西洋钟表为荣,有些人家的钟表坏了,中国的工匠又修不了,怎么办呢?马礼德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在中国,由于没有必要的设备,造钟表是不可能的,但修钟表还可以,结果马礼德靠着这门技艺在南京城的官宦权贵人家那里非常吃得开,他自己也获得了不少收入,过上了非常滋润的小日子。
时间一长,马礼德开始乐不思蜀了,他觉着自己住在中国比在意大利还要自在,他在这里有自己的宅院,有自己的田地,有自己的仆人,甚至他还偷偷地养了几个小妾,反正天高教皇远,也没人管他,就由着他胡来罢了。
如今,我要他跋涉重洋去送信,他当然不肯去。我思索了一下,很快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我对他说:“马礼德先生,如果你能为我把信送到,我将会重重地酬谢你。到时候,我送你一万两白银,你看如何?”
马礼德现在的家业也有一万多两银子了,因此,他吞吞吐吐地说:“总统大人,我……我实在是,实在是难以做到这件事。我……我太老了……”
我只好加大筹码:“我给你五万两银子,怎么样?还不行吗?我给你十万两,你去不去?”
“好,好,我去,我去!”马礼德暗想:“要是再不答应,总统大人只怕要发火了,还是先答应下来吧,具体怎么办以后再说。”
我说:“那好,我将用英文写一封信,写给东印度公司的主管。你带着信,先到广州,然后到澳门,再去印度。我先给你两千两银子做路费。只要你能给我把东印度公司的回信拿回来,我一定会兑现诺言,给你十万两银子。”
“我愿意为您效劳,总统先生。”马礼德点头哈腰地说。
没有多久,马礼德就带着我写的信上路了。
办完了联系海外这件事之后,我就把精力都集中到了治理我的新国家之上,虽然现在国土面积还不大,但必须把治国的基础打好,今后的路才会好走。我将钱平找来,问他说:“守墨,你觉得治理国家,什么最重要?”
钱平非常聪明,一看就知道我早已胸有成竹,便微笑着说道:“请总统明示。”
我说:“孔子说的好: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治理国家,信用第一。而要让『政府』有信用,取信于民,要靠什么呢?我看要靠司法。你当然是知道曹刿论战那个故事的,当年曹刿问鲁庄公靠什么来打仗,庄公前面说的什么犒赏、祭神什么的曹刿都认为不算数,只是庄公说他断狱很公平时,曹刿才认为这一仗可以打。由此可见,一个国家的司法一定要公正,要是不公正,国家就没有信誉,就会失去民心。满清王朝为什么落到了现在这副样子?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它的司法腐败堕落,民心丧尽造成的。他们有多腐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因此,咱们要想让咱们的国家兴盛不衰,也必须靠抓好司法才行。”
钱平点头说:“没错,满清冤狱遍地,贿赂公行,老百姓苦不堪言,所以咱们起义才会这么顺利。总统,今后咱们共和国选拔官吏时一定要将清廉刚直的人放到各级官位上去,这样才能执法公正。”
我笑着说:“靠着青天大老爷来维护司法公正是不可能的。首先清官很难碰,其次清官也会犯错误,也会错判冤案,宋朝的包拯、明朝的海瑞、清朝的于成龙都是闻名天下的清官,可是宋明清等朝代为什么还是那么腐败呢?这几个清官为什么都改变不了腐败的现实呢?因此,要想保证司法公正不能靠清官,只能靠制度、靠程序。历朝历代之所以司法腐败,不是因为清官太少,而是因为制度和程序有问题。制度不好,好人也会变坏;有了好的制度,坏人也不敢做恶。因此,咱们一定要司法制度搞好。守墨,这是我这些天编写的共和国刑法和刑事诉讼法,你先来看看。”说着,我把几叠厚厚的纸交给了钱平。
钱平一张张地翻着看,越看脸『色』越是惊异,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说:“总统,这样的刑法如果颁行下去的话,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噢,你说说看,为什么会天下大『乱』?”
“总统,这里面居然没有谋逆之罪,只有武装叛『乱』罪。这样一来,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反对总统,都可以赶总统下台,都可以指着鼻子骂总统,如果都这样,这天下可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我微笑了一下说道:“守墨,我早就说过,总统将来要由人民选举产生,既然如此,当然是人人都可以批评总统,都可以要求总统下台,这便叫做民主。如果总统不许百姓对他说三道四,不许百姓赶他下台,那他就是不加冕的皇帝,和帝制没有什么两样。因此历朝历代的谋逆罪、大不敬罪什么的必须废除。”
钱平苦笑着摇了摇头,感到难以理解,又接着往下看,看着看着又说道:“总统,你把满门抄斩给废除了,把凌迟处死也废除了,连斩首都废除了,死刑只剩下了绞首,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将来连死刑都要废除的。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这种做法绝对不可以实行,而其他残酷的死刑也有违人道,不能保留。”
“总统,你有所不知,如今民间很多亡命之徒根本就不怕死,他们为了一时的畅快,什么胆大妄为的事都敢做,他们的口头禅就是‘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可见即使是砍头都吓不住他们。如果没有凌迟,只怕铤而走险的人会越来越多啊。”
我说:“之所以有这么多的人以身试法,我看不是法律太轻的原因,而是因为百姓们太贫困,无以为生造成的。如果咱们能让天下富足,百姓安乐,我相信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亡命之徒。”
钱平说:“总统,你还把板子、枷号、站笼这些刑罚也都废掉了,统统改为徒刑,这也不可以呀。总统,要是把那些鸡鸣狗盗之徒统统关在牢里,每日供吃供喝,那岂不是等于国家在白白地养活他们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地犯法的。”
我说:“你讲的有些道理。不过,像肉刑这种东西是应该废除的。你当然知道缇萦救父的故事,汉朝那时废除了很多残酷的肉刑,但是汉朝的天下并没有大『乱』,并没有出现老百姓争先恐后犯法的事。由此可见,只要有出路,大多数老百姓是不会故意犯法的。当然了,如今国家也不富裕,真的白白养活着那么多犯人也是个负担,不过这也好解决,可以罚那些犯人去做苦役,让他们自食其力就是了。”
钱平说:“这里面还有很多条款,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像什么‘司法独立’,还有什么‘被告人有权请人为自己辩护’、‘被告人没有自证无罪的义务’、‘被告人有权保持沉默’……总统,这些条款如果实施了,官差还怎么缉捕人犯啊?就说这个‘有权保持沉默’吧,要是犯人都不开口,官差不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我笑道:“那就要靠旁证来证实他是否有罪,如果没有旁证,被告人当然无罪。守墨啊,你是怕放跑了真凶吧?你怕得有理,不过,与放跑了真凶相比,还是执法的衙门制造冤案的危害更大,两害相权取其轻,咱们只能宁纵毋枉,严禁刑讯『逼』供,保障每一个国民的权利都能受到保护。”
钱平苦笑着摇摇头:“总统,我知道你一向爱听真话,我今天实话对你说,我实在是不能领悟这部刑法的真谛呀。我想,普天下的各级官员也肯定领悟不了,这部刑法实施起来,势必会纷『乱』异常,烦扰不断。”
我说:“这样全新的法律刚一实施,有些麻烦并不奇怪,只要坚持下去,新法的好处会越来越明显的。我看这样吧,过两天我亲自下去审理几个案子,就按照新刑法来审理,给各级官员们做个榜样,让他们今后就照我这个样子去审。”
钱平说:“那好,我看总统就到江宁县衙门去审案好了。那里是南京下辖的县,南京的老百姓打官司都是先到那里去的。”
“好,你去安排,记住,最重要的是要让尽可能多的老百姓来看一看新刑法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审案不必在江宁县衙内,找个宽敞的场地来审,让老百姓在四周看着,人越多越好。”
“好,总统,我这就去办,这两天就能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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