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城里,我每天都在为改造社会而不懈努力着。我意识到仅仅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因此我必须动员更多的人投入到我的工作中来。但是找谁来却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因为能理解我的思想的人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人都对我的所作所为瞠目结舌,感到不可思议,这些人当然是帮不上我的忙。
于是,我只好找我最亲近的人来帮助我。我找到了王聪儿,对她说:“聪儿,我打算成立一个『妇』女协会,就由你来担任会长吧。成立『妇』女协会的目的就是要保护『妇』女的利益,为『妇』女们撑腰壮胆的。这个事情别人谁也做不了,只有你能做。”
王聪儿说:“什么叫『妇』女协会呀?平时都干些什么呀?”
我说:“『妇』女协会就是全体『妇』女的组织,也就是天下所有『妇』女的娘家。至于说你们现在要做的吗,我看最重要的就是上街搞宣传,宣传男女平等,宣传婚姻自主,宣传不再缠足,把『妇』女们都发动动员起来。”
冯嫂在一旁听了不由得直吐舌头:“我的老天爷,你居然要娘娘去街上抛头『露』面,这可使不得呀。别说是娘娘这样的人,就是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的小姐太太们那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然的话,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我笑了:“冯嫂,我问你,女人为什么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什么只能让男人在外面逍遥自在,女人却只能在家里苦熬岁月?我告诉你说,这就是男人在欺负女人,在压迫女人,把女人当成了自己的奴隶甚至是牲口。咱们共和国就要解放天下的女人,让她们都能和男人一样有平等的权利。”
冯嫂说:“听总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着是这么个理儿,可是娘娘这么尊贵也不应该到街上去让人随便看不是,还是让别人替她去吧。”
王聪儿说道:“冯嫂,我可不是什么娘娘,那给皇帝当娘娘的女人一辈子都要住在深宫高墙之里根本就不出来,那不是跟蹲大牢一样吗?这样的娘娘我可不要做。真的把我关在宫里,闷也要把我闷死了。”她转过头对我说道:“好,我去,这个『妇』女协会我干定了。只是我现在也不认识几个字,到街上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说:“那不要紧,我让傅雪莲和你去,再找几个启蒙学堂的女学生,你们一起到街上去宣传。”
就这样,王聪儿领着傅雪莲等人首先找了一处空置的宅院,把『妇』女协会的地点安放在那里,随后,她们就印刷了许多宣传男女平等的传单,来到大街上向着来来往往的女人们散发,向她们宣讲解放『妇』女的道理,动员她们参加『妇』女协会。
她们这一宣传可不要紧,整个南京城都轰动了。人们很快就知道了其中一位年轻女子便是当今龙大总统的夫人,大总统的夫人跑到大街上来四处散发传单,宣传男女平等,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因此,有很多的人都跑来看热闹,王聪儿她们的宣传点附近总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要不是有一队士兵负责警戒弹压,蜂拥的人群非把王聪儿她们挤坏了不可。
南京的市民们看着这自古皆无的事,都在下面窃窃私语,这个说:“这就是当今的娘娘啊?长得可真漂亮。”那个说:“真是奇哉怪也,这共和国的娘娘竟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啊?”还有的说:“旁边那些小女娃是什么人呢?难道是大总统的嫔妃?”傅雪莲等人便趁机将传单一一发到大家手里,南京城乃是江南第一都市,市民的文化水平普遍较高,识字的人很多,大家看了传单上的内容也都议论纷纷,有的说男女怎么能平等呢?女人就应该听男人的话;还有的说男女平等是不是女人也可以随便找男宠啊?这怎么能行呢;有的说女人不缠足那多难看啊,哪里还有个女人的样子;还有的男人用『色』『迷』『迷』的眼光看着王聪儿傅雪莲等人小声嘀咕道:“要是男女平等了,是不是咱们想和谁睡就能和谁睡呀?”也有一些传单传到了一些有知识有文化的女子手中,她们看到传单中所讲的内容都不觉心头一震,觉得自己的眼前好像忽然豁然开朗,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她们虽然没有当面表示愿意参加『妇』女协会,但『妇』女解放的种子却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她们的心中。
王聪儿看到有这么多人来,心中十分高兴,她便让傅雪莲等人站到高处向大家宣讲男女平等的道理,动员大家参加『妇』女协会。傅雪莲她们轮番讲演,市民们都大眼瞪小眼地在那里听,但没有哪个『妇』女敢于站出来参加协会。
这一天,傅雪莲正在演讲,忽然有个四十岁开外,文士打扮的男子说道:“这位小姐所讲的话,本人听了实在是难以苟同,今天忍不住要说几句,请问大总统不会因此杀我的头吧?”
傅雪莲对他说道:“共和国言论自由,人人都有说话的权利,你尽管说就是了。”
那文士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你们讲什么男女平等,这纯属荒谬。『妇』者服也,可见做女人的服从男人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俗话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女人若不加管束,便是红颜祸水。如今你们讲什么男女平等,岂非大谬?是断乎不可行的。”
傅雪莲说:“这位先生,请问你是何人所生?”
那文士不禁一愣:“当然是我母亲所生啊。”
傅雪莲说:“你的母亲当然也是女人,你既是女人所生,那为什么还要如此地折辱蔑视女人呢?难道你看不起你的母亲吗?”
那文士说:“这……这如何能胡『乱』比附?我说的都是圣人之训,是孔子讲的。”
傅雪莲说道:“孔子讲的话你都会遵从吗?孔子还讲过:‘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这话你是否遵从?如果遵从,那你为何有一直屈身甘做满清的顺民,而不是像我们一样揭竿而起呢?可见,这孔子的话你也是有的听有的不听,所以你不要拿什么圣人之训来做挡箭牌。你看不起女人,就是连你的母亲也看不起;你不尊重女人,就是连你的母亲也不尊重。你不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母亲吗?”
那个文士无言以对,只好缩了回去。这时又有个年轻些的文士站了出来,对傅雪莲说道:“这位小姐,你再怎么伶牙俐齿也不能不承认,这自古以来便是男人当家作主,古往今来的大事都是男人干的,哪里有女人什么事?”
傅雪莲说:“数千年来,男人一直欺压女人,编造了诸如‘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邪说来压制女人,把女人变成了家里的奴隶。女人很少能出人头地不是因为她们笨,而是她们的才能都被压抑了。本人今年只有十五岁,是个生在山沟里的穷丫头,自幼跟着爹娘讨饭,从来没有上过学,这几年跟着龙大总统学习了一番,便懂得了很多道理,掌握了很多学问,可以说如今你们南京城里的这些举人秀才谁的学识也比不上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天赋很平庸的人,但经过龙总统的栽培,我就能够达到今天的程度。今天到场的各位姐妹,你们都是南京人,比我的出身强多了,如果你们也能得到像我一样的机会,我相信你们的成就一定在我之上,一定会超过那些看不起你们的男人的。”
听了她的话,在围观的人群中,很多年轻女子的眼中都闪出了激动的光亮。
这时又有一个二十多岁的文士有些轻佻地说道:“各位大姐,我是个没什么高见的人,我这个人啊最喜欢的就是女人的小脚,嘿嘿,每天要是不闻一闻我那爱妾小脚的气味,我连觉都睡不好。可是你们白莲教却嚷着要让女人都放脚,不许女人缠足了。我就纳闷了,这女人裹脚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凭什么不让啊?”
傅雪莲冷笑一声说道:“你这嗜痂之癖,也好意思当众炫耀?”
王聪儿这时站了起来,接过傅雪莲的话头说道:“这裹脚乃是男人摧残女人的手段,在场的诸位姐妹,你们都是缠了脚的,回想一下自己当初缠脚之时的痛苦吧,再看看你们现在连路都走不好的可怜样子,请你们好好想一想,为什么咱们女人就要造这份罪,难道是咱们身为女人生来就命苦吗?不是的,是这个世道对咱们女人不公。如今咱们成立了共和国,共和国就要为所有的姐妹做主,要改变咱们女人现在的命运,让咱们都能挺直了腰板活着。”
那个年轻的文士说道:“我不管你们什么女人的命运不命运,我只是喜欢女人的小脚。裹脚疼又怎么了?女人生孩子更疼,难道你们都不生了?天下的男人都喜欢看女人的小脚,你们这么做,肯定会得罪所有的男人。”
傅雪莲说:“旗人的女子就不裹脚,更不要说还有番邦外国了,你怎么能说天下的男人都喜欢女人裹脚呢?凡事都以自然为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因此这女人不裹脚的天足才是最好看的,只可惜你这等俗物不识货罢了。”
这个年轻的文士却是个犟头货,他见傅雪莲如此说他,便不由得火起,大声嚷道:“这位小姐,我看你便是没缠过的天足,你敢我的小妾比一比吗?我的小妾就在这里,来,来,你过来。”说着,他伸手就到人群中抓过了一个女人来。这个女子年纪二十上下,显然脸皮很薄,被自己的男人拉到大庭广众之下不由得手足无措,满脸惊慌,脑袋都快要缩到衣领里面去了。
年轻的文士叫道:“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莲勾荷瓣,什么叫做不盈一握。”说着,他就拉起了自己小妾的罗裙,『露』出了一双小脚。只见这女子的小脚可是真小,论长度比那三寸金莲似乎还要略短一些,就像端午节的粽子一般大小,完全可以握在手里,让人都感到怀疑,这么小的脚如何能支撑住上面的身躯。在这双小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绣花鞋,鞋上还嵌着两颗珍珠。
人群中传来了几声赞叹,显然都是爱好三寸金莲的同道中人。那女子虽然只是『露』出了穿着鞋的双脚,但却满面羞红,简直都抬不起头来了,急忙从文士的手中抢过自己的裙裾,将裙角放下,急匆匆地拐着脚躲入了人群之中。
年轻文士得意洋洋地对傅雪莲说道:“小姐,你看清楚了吗?我小妾的莲勾比你那双大脚片如何呀?”
傅雪莲嗤地一笑:“夏虫焉可语冰,井蛙岂能言天?像你这等没见识的臭男人哪里知道浑然天成的妙趣。来,来,本小姐让你看看什么叫天足。”说着,她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支起了二郎腿,脱掉了脚上的粉缎软鞋,又解开系在脚踝上的袜带,脱掉了袜子,『露』出了一只雪白粉嫩的光脚,高高抬起,对那文士说道:“喂,你看仔细了,这便是女人脚的本来面目。”
随着傅雪莲『露』出了自己的赤脚,围观的男男女女就好像见到了怪物一样,“啊”的一声,所有的人竟然不由自主地集体倒退了三步,而且一起把脸转向另一边根本就不敢拿正眼看。那个年代是没有任何女子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裸』『露』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的,因此虽然傅雪莲只是『露』出了一只光脚,但却像当场扔了一颗炸弹一样,让所有的人都震惊不已。只见在场的女人们都是满面绯红,好像是自己的脚被脱光了一样,一个个双手掩面,不敢细看;而在场的男人也大都转过了头去,想看又不敢看,只能斜着眼睛飞快地溜一下,因为孔老夫子说过“非礼勿视”嘛,正人君子不应该看啊。只有一些小孩子没经过礼教的熏陶,都站在那里傻愣愣地盯着傅雪莲的脚在看。
那个年轻的文士也吓得用袖子挡住了眼睛,吓得连连后退。傅雪莲哈哈大笑:“女人的脚有什么好怕,在乡下人人都打赤脚的,偏偏到了这南京城里就变成洪水猛兽了。”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把鞋袜穿上。
王聪儿说:“好了,雪莲,你也别闹了。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也该回去吃饭了。”傅雪莲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这时,人群中忽然闪出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只见她粉面泛红,眼含怯意,站在那里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对着王聪儿说:“启奏娘娘,我想参加你们的『妇』女协会行不行?”
王聪儿口中答道:“好啊,当然可以。”同时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只见这个女孩子年龄与自己相仿,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桃腮,上身穿一件淡青『色』缎子夹袄,下身是深蓝『色』绣花罗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高贵的气质,看上去是个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
这时,她身后闪出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还有一个四十岁开外的婆子,她俩过来一把拉住了这位小姐,口中连声说道:“小姐,小姐,你别『乱』跑,快回车上去。”
这位小姐登时满脸愠『色』,厉声对两个仆人说道:“你们好放肆,这是龙大总统的正宫娘娘在和我说话,你们也敢阻拦?”两个仆人吓了一跳,急忙放开了手。
王聪儿笑了,拉住这位女孩子的手说:“我不是什么娘娘,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你要是愿意就叫我一声姐姐吧。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那女子说道:“回夫人的话,小女子不敢放肆。小女子姓黄,闺名月莲,家住城西白马巷。小女子的父亲曾当过清廷的礼部主事,如今赋闲在家。这一次是到庙里进香还愿路经此地。”
原来,这位黄月莲姑娘的父亲名叫黄宝桐,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饱学之士,前两年因为在朝中受人排挤,因此辞官回到了故乡南京,在家潜心治学。黄月莲是他最小的一个女儿,从小跟着父亲也读过不少书,颇有学识。黄宝桐见自己的女儿非常聪明伶俐,又是喜爱又是惋惜,不止一次地对女儿摇头叹息道:“你要是个男孩子,将来一定能两榜高中,可惜呀,你是个女孩子,唉……”
黄月莲听了父亲的话,心中十分的不服气,当然她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的,但她的心里却总是忍不住再想: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出去做事呢?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出去闯『荡』一番呢?
在清朝的统治下,黄月莲想也是白想,只能认命。但是突然之间白莲教的起义军打来了,共和国建立起来了,黄月莲突然发现自己的梦想有了实现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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