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对王杰说:“夏天的时候在圆明园,有一次,朕在后海散步,看到有一只仙鹤不知何故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死了。当时,朕闲来无事,忽然想起了自古对于鹤顶红的传说,于是便吩咐太监将仙鹤的头剁了下来,找了条狗喂给了它,谁知那狗吃了仙鹤的头却什么事都没有。我便说道:‘看来这古书不可尽信,自古传说鹤顶红乃是剧毒,沾者毙命,谁知竟是虚妄。’旁边有个太监说:‘皇上,咱园子里还有孔雀,下次不妨试试孔雀胆到底有没有毒。’我说:‘朕早就试过了,也是没什么毒。书上记载的那么多毒物,依朕看来只有砒霜是真的有毒,别的都是以讹传讹。’正在这时,和珅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对我说:‘皇上竟然钻研起毒物来了,您是万金之躯,千万要小心啊。’我听了他的话忽然想到,要是他出去四处散播皇上成天研究什么东西毒『性』最烈,被太上皇知道了可是不好。于是,便没有理睬他,借故走开了。王师傅,你想想,这算不算个事儿呢?”
王杰紧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皇上,这两件事分开来其实都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假如合在一起禀报太上皇,那他老人家就很难不起疑心啊。皇上,这和珅真是阴毒,他想必一直都在收集您的把柄,等候着时机给您致命的一击啊。如今,他一定是认定这样的时机到了。”
嘉庆额头的汗珠又流了下来,他深知乾隆的猜忌之心极强,任何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都有可能触动他的敏感神经,当然这也是所有当皇帝的人的通病,一个合格的独裁者就是要永远都那么疑神疑鬼的,嘉庆将来肯定也会这样。但是,如今这一关到底该怎么过呢?嘉庆对王杰说:“王师傅,如今朕到底该怎么办,还望您替我想一个善策啊。”
王杰叹了口气说:“和珅处心积虑多日,蓄意构陷皇上。皇上唯有以挚诚打动太上皇才有可能获得转机啊,至于到底能不能有把握,那也只能看看运气了。”
嘉庆不由得到背着手在屋子转起圈来,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可怜,可怜的比一个普通的老百姓都不如。普通的老百姓要是跟爹娘产生了龃龉,最多被骂两句、踢几脚,事后还是快快乐乐的一家人,可自己不行,自己和父亲之间产生了矛盾竟然会只有死的份儿,这样变态的家庭还叫一个家吗?恐怕连土匪窝都比不上,那土匪们之间还要讲讲兄弟义气呢。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跪下禀报:“皇上,不好了,太上皇在圆明园突然发病,昏厥过去了,已经传了御医,正在急救。”
嘉庆悚然一惊,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立刻对着太监高叫:“快,快给朕备马,朕要骑马赶到圆明园去。快,要快!稍有迟延朕就宰了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
王杰对嘉庆说:“皇上快马前往,老奴才随后就到。记住,一定要以挚诚来打动太上皇啊。”
嘉庆答应了一声,随即立刻走出宫门,外面已经给他备好了御马,他纵身上马,快马加鞭,闯出了宫门,又闯出了城门,直奔着圆明园而去,在他的身后,很多御前侍卫也都骑着马一路紧紧跟随。
从北京城到圆明园四五十里的路程,嘉庆一口气就跑了下来,胯下的御马被他抽打的遍体鳞伤,咴咴哀鸣。嘉庆下了马,顾不得擦一擦额头的汗水,更顾不上查看一下被马鞍磨破的大腿,一溜小跑地直奔乾隆的寝宫而去。此时的勤政殿已经『乱』得如同一座蜂巢一般,各『色』人等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表情。看见嘉庆跑过来,大家都急忙避让,闪开了一条路,让他直通寝宫而去。
嘉庆跑进了乾隆居住的暖阁,只见里面满满一屋子人,和珅与福长安都侍立在床前,很多太监都拿着各种用具在一旁伺候着,有一个太医跪在床前给乾隆诊脉,至于乾隆则躺在床上,脸『色』腊黄,双眼半睁半阖,嘴里有气无力地在呻『吟』着。
嘉庆一进来,大家都立即向他行礼,嘉庆一挥手要他们赶紧都起来,随即,他站到御医的身后,急切地看着御医的脸『色』。
御医终于站起身来,转过身向嘉庆行礼,嘉庆一边拉着他向外走,一边小声问道:“脉象如何?”这时,和珅与福长安也凑了过来。
御医说:“皇上勿忧,太上皇的脉象尚属平稳,依臣之见应该是一时气壅上焦所致,待臣与其他几位太医会商一下,开一剂通窍散瘀的方子,料应无妨。”
“噢,是这样。”嘉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股失望之情蓦然涌上心头,老爹要是真的死了,那倒还真的是一了百了,可是御医说他不会死,那自己就只好在苦海里继续咬牙熬下去了。嘉庆回到了乾隆的床边,细心观察着乾隆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皇阿玛,您觉得好些了吗?”
“唔……”乾隆呻『吟』了一声,忽然他抬起了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下身,嘴里说道:“『尿』……『尿』……”
一个太监立即拿出了一个漆着黑红两『色』的『尿』盆:“万岁爷,奴才伺候您解手。”
嘉庆一把将『尿』盆抢了过来:“让我来。”说着,他将『尿』盆塞进了被窝里,同时『摸』索着解开乾隆的裤带,嘴里说着:“皇阿玛,您别着急,慢点,慢点。”
乾隆在嘉庆的伺候下撒了一泡『尿』,然后又躺下在那里哼哼。嘉庆端着『尿』盆看了看『尿』的颜『色』,忽然他的心里生起一个念头,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端起『尿』盆喝了一大口,然后吧嗒着嘴说道:“『尿』味苦涩,看来是急火之症,得向御医说说。”说着,他将『尿』盆交给了身边的太监,匆匆地向外面走去。
屋子里的人都看傻了眼,和珅和福长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再看看乾隆,只见他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一幕,阖着双眼还是在那里不停地哼哼。
御医们很快就给乾隆开好了『药』方,圆明园里就有现成的『药』房,于是立刻抓好了『药』,嘉庆亲自给老爹熬『药』,熬好了『药』,他又小心地给吹凉,然后端到乾隆那里,伺候着他一勺一勺地喝下去。
御医们的『药』是很管用的,乾隆前后服用了两剂,到了第二天早晨,病情就明显好转了,他能睁开眼睛看人了,能说话了,还觉得饿,于是嘉庆便端来一碗燕窝粥小心翼翼地喂给乾隆吃。整整一个晚上,嘉庆衣不解带,一直服侍在乾隆的床前,别人劝他去休息,都被他拒绝了,只是凌晨的时候靠着床边『迷』糊了那么一小会儿,现在他的两只眼睛都熬红了,面容也很憔悴,但还是打起精神细心地照料着乾隆。
乾隆喝了半碗燕窝粥,便又躺了下去,看了看嘉庆与和珅、王杰、福长安等人都侍立在床前,便对他们说道:“忙了一夜,都累了吧?你们都去歇着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呆着好了。”
嘉庆陪笑道:“皇阿玛,儿臣不累,皇阿玛的身子要紧啊。”
乾隆闭上眼睛说:“我不用你们管,让我死掉好了,免得招人讨厌。这人啊,可不能活得太长久,活得太长了,人家就会嫌你,就会盼着你死。所以呀,还是早点咽气的好。”
嘉庆的脸『色』一变,没敢答腔。这时乾隆又说道:“和珅啊,你把那份奏折拿给皇上瞧瞧。”
和珅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份奏折,双手捧给了嘉庆。嘉庆接过来一看,正是御史徐容川弹劾十几位官员的那份折子。乾隆说道:“我老了,不中用了,说话也没人听,都当我是放屁,一个个的都合起伙来要欺负我呢。”
嘉庆急忙双膝跪倒说道:“皇阿玛,此事儿臣有罪,儿臣忘记了皇阿玛的谕旨,致使皇阿玛的天威受损,儿臣恳求皇阿玛治罪!”说着,叩头在地,趴在那里不再起来。
乾隆说:“有你什么事儿啊?干嘛这么小题大做的。你还是忙着琢磨你的鹤顶红、孔雀胆去吧。这些事就交给别人去办好了。”
嘉庆大惊,他膝行几步来到了乾隆的床前,连连叩头,梆梆作响,额头都渗出了鲜血。他对乾隆说道:“皇阿玛,儿臣对皇阿玛一片忠孝之心,天日可鉴,皇阿玛切勿相信别人的谗言,对孩儿有所疑虑啊!皇阿玛,儿臣冤枉啊!皇阿玛,儿臣愿以一死来证明清白啊!”说着,他摘掉了帽子,一头向着墙壁撞去,几个太监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嘉庆依然用力挣扎着,要向墙上撞去。
乾隆冷冷地说道:“你干什么呀?寻死觅活的。我到底说什么了,让你这么暴躁发作?还不给我跪好,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和珅也在一旁说道:“皇上,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太上皇并没有说什么让人受不了的话,您却如此模样,这岂不是要陷太上皇于不义之地吗?”
嘉庆被几个太监拥着,又跪倒在了乾隆的面前。乾隆说道:“好了,算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你回去把这几个糊涂官员给我狠狠地处分了,给我出口气,就算是你对我尽了孝心了,这总可以吧?这不难办到吧?好了,你下去吧,不要总是缠在我这里,有多少军国大事等着你去办,或许现在就又有江南的紧急军情送来呢,快点回去吧。我不找你,这里你就不要来了。”
嘉庆又磕了一个头,说道:“儿臣遵旨。”然后就挣扎着站起身来,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差点又栽倒在地,王杰和几个太监急忙将他扶住。嘉庆就在太监的搀扶下,走出了乾隆的勤政殿,在外面,他的御辇已经准备在了那里,于是他昏昏沉沉地上了御辇,直奔北京城而去。
在勤政殿里,乾隆对其余的人说:“你们也都退下吧,我想好好歇一歇。”王杰等人都施礼后退了出去,连太监们也都出去了,只有和珅在乾隆的眼神指引下留了下来。
乾隆沉默了一会儿对和珅说:“这个孽畜!看来我是眼瞎看错人了,日后非得把他换掉不可。”
听到这话,和珅的脑袋不觉“忽悠”一下子,霎时间好似腾云驾雾上了青天一般,他喜出望外,急忙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道:“皇上……皇上圣明……”
乾隆说道:“要换皇帝不是简单的事,究竟由谁来接替,朕还要仔细考量一番。这段日子就先由他顶着,你要记住,千万不可走『露』风声,就是对福长安也不能提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和珅连忙叩头:“奴才遵旨,一定不会泄『露』此事。另外……奴才斗胆说一句,如果要换掉皇上的话,皇长孙绵恩乃是合适的人选。请太上皇明察。”
乾隆点了点头:“朕会斟酌的。和珅啊,朕是最信任你的,如今朕的身子不好,很多事都管不过来,甚至是想不到,你一定要帮朕的忙,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尤其是——”乾隆的目光转向了虚空,看着北京城那个方向,接着对和珅说:“要把他给我看住,别让他得着什么机会。”
和珅连连叩头:“奴才绝不辜负圣恩,一定为太上皇竭尽犬马。”
乾隆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你也走吧,朕要歇着了。”
和珅又磕了一个头,起身走了出去,一边走他一边心花怒放,因为乾隆已经承诺要换掉皇帝了,他和珅的万贯家财乃至脑袋都能保住了,这怎么能不让他高兴呢?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乾隆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阴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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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且说在南京城里,夏震山的婚礼举行完毕之后不久,我就把事情安排了一下,留下夏震山在南京城里替我主持大局,而我则要到苏州去办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我把该嘱咐的话都对夏震山讲了,便带着钱平和彭冠英、傅雪莲二人以及很多随从一起向着苏州进发。
江南一带水网密布,我们乘着船从水路去苏州,一路上正值江南的秋季,只见到处稻黄藕白,鱼长蟹肥,一派喜人的丰收景象。我站在船头与钱平指点江山,论述古今,谈得十分兴浓。
聊着聊着,我忽然发现傅雪莲一个人坐在舷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彭冠英想跟她说几句话,她也不爱搭理。
见此情景,我走了过去,笑着对傅雪莲说道:“雪莲,为什么在这里一人向隅啊?”
傅雪莲却连我也不理,把脑袋一转,给了我一个后脑勺。彭冠英在一旁说:“她还在为黄月莲的事而生气,这么多天了,连饭都没好好吃。”
我笑了笑说:“那就一定是生我的气了。雪莲,你一定答应过黄月莲,向她保证一定能阻止这桩婚事,结果我却搞得你很没有面子,是吧?”
傅雪莲看了我一眼,还是没有说话。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对她说道:“你一定是在质疑我为什么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对吧?是的,我确实是说一套做一套,但是也没有办法啊。雪莲,咱们要做的事是几千年来都没有过的,是和大家千百年来的习惯对着干的事,因此要想切实地做到,可是不容易啊,总是免不了会碰钉子,会栽跟头的,像黄月莲的婚事就是如此。不过,雪莲请你放心,我要改造整个中国的决心是不会变的,我会一直朝前走下去。雪莲,这次到苏州,咱们就是要去做一件改变整个中国的大事,我需要你的帮忙啊。可你要是总沉着个脸,连饭都不好好吃。那我可就指望不上你了。”
傅雪莲说:“我当然要帮你了,但我也要生一阵子气才行啊,你连生气的权利都不给我吗?”
我笑了:“给,给,一定会给。”又对钱平说道:“你看到了吧,我们启蒙学堂的学生对自己的权利都非常重视,坚决不许别人剥夺了去。”
钱平也笑了:“和这些孩子们比起来,我是感觉自惭形秽啊。不过总统啊,你说咱们这次要到苏州去,让苏州的老百姓自己选举知府,这能行吗?那还不得闹的天下大『乱』啊。苏州这个地方的人我可是了解,这里的人都特别会算计,心眼小着呢,一点亏也不肯吃。知府这么大的官,谁不想做?要是他们自己为了抢官打得头破血流,闹得满城风雨那可怎么好?”
我说:“所以咱们才要试一试嘛,才要选一个地方来看看让老百姓自己选官老爷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如果不试一试咱们是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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