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色还很暗,王美兰就起来帮徐学成收拾东西。
开店以来,她难得旷班,不过今天是个大日子,自然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孩子。
暗红色的手提箱子,和个超大号的麻将子一样,被王美兰塞得满满的。
他原本只打算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内裤袜子,一个不锈钢杯,再路上从店里打包点清淡点的饭菜-油重了冷了以后不好吃。
王美兰把他箱子打开,又塞了两个甜馒头,几件毛衣,拿盒子盛了满满的一篮子饭菜,让他拎着路上吃,“两天一夜呢,可不能饿着!”
徐学成看她还想再给自己捞只烧鸡,赶紧制止道,“妈,我坐火车,到地方站台的时候可以买吃的嘛,再说现在这天气,你不怕憋馊掉啊?”
“北方冷,坏不了!”王美兰信誓旦旦的说道。
装完最后一盒子茶叶蛋之后,王美兰又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在箱底压了1000块钱,“留着,以防万一!”
这年头火车上可不安生!
门口石大刚的车子已经到了,朱学昌知道他今天走,特意把他自己那辆座驾空出来了,让石大刚开走送他们一程。
徐学成冲俞平的房间喊了一声,“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俞平拖着一个比徐学成小一号的箱子出来了,也是木制手提箱,面上蒙了一层皮漆,还刻了两个喜字在上头,倒是和嫁妆似的。
徐学成把自己的箱子放上车,又过来给俞平拎。
“唉放那放那,我来就好了!”李和赶过来一手林德老高,叠在了李和的箱子上。
“你真打算和我们一起走啊?”徐学成问道。
李和咧着嘴笑了笑“我和你开玩笑不成?票你不都买好了吗?”
这家伙早餐店也不开了,说是要报答徐学成,准备和他干了,刚好徐学成去北平,石大刚家里有老婆小孩,肯定不能常年待在北京,就提议让李和跟着他去北京。
徐学成问了邱佳的意思,后者也同意让李和跟着他走。
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邱佳可以算是李和半个妈,既然他妈都同意了,那就让李和跟着吧,身边也好有个信得过的人。再说自己还怕到了北京养不好一个李和吗?
和周围的亲戚好友都告别了一圈,徐学成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一下子没想起来,赶着时间快到了。
“那爸妈,大家回吧,我就先走了,不用担心,到了给你们写信打电话!”又揉了揉老么的脑袋“在家听话,过年给你带礼物回来,好不好?”
“那我要驴打滚和面人!”徐飞燕在书上可看到了,北平的驴打滚和面人可有名了。
徐学成咧嘴一笑“行,一定给你带,哥走了,好好读书,过两年你也考到哥学校去。”
说什么读书无用,死记硬背,徐学成对此是嗤之以鼻的,至少现在来论,读书是凡人走向不凡的唯一出路!徐学成自然也希望徐飞燕能在这条路上走的越远越好。
“走了,再见~”徐学成在车上和大家摆手,李和和俞平招手。
回头的惊鸿一瞥间,徐学成看到二楼窗户上趴着个人影,热天穿个大红袍子。
徐学成又想起来好久前,自己无意间和叶翩婷提过一句“叶姐姐,等我娶你的时候,一定要让你穿着大红袍~”
“我会想你的!再见!”徐学成朝着车后大喊了一声,又使劲晃着自己的手臂。
窗台上的身影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口里囔囔着道,“再见,我等你!”
车子去省城,会路过市区,在交叉路口的时候,徐学成看到一辆小面包早已等在那里了,朱新宇和王雨薇从车后边钻出来朝着徐学成招手。
也不知道眼神看花了还是怎么着,徐学成总感觉两人脸上有点红,兴许是热的吧!
“你们怎么这么慢啊?我们都等你们半天了!”王雨薇拉着俞平的手说道。
徐学成发现女孩牵手手这个习惯真是天生的,一手拎个箱子,一手还要牵着,不累吗?
“走吧,出发,目的地北平!”
“北平~哦哦哦~”
汽车在马路上驶得飞快,纵使这样,到省城的时候也已烈阳高照了。
进来火车站,徐学成看着人潮有点想撂挑子了,人头攒动,好像半个城市的人都集中到一起了,自己拎个箱子还被人撞了好几下。
没办法,谁让这是目前省里唯一一个交通枢纽呢,
“等市里的新火车站建成就好了!”徐学成只能这样在心理安慰自己道。
提着大箱小箱,在人潮中慢慢蠕动,终于检完票,上了车。
五人的座位都还都离的挺近,到车上和人一说,人一听大学生进京,还是北大人大这种圣地,连最次的首都师大也是赫赫有名的,很痛快的换了坐,让大学生们坐到了一起。
“多谢,多谢叔叔,多谢阿姨!”徐学成连连向几个换坐的长辈致谢。
现在这会能一次见到四个活着的大学生可不容易,车厢里的人听着动静都朝这边看,连列车员都多瞄了几眼这群“天之骄子”
省城是这趟车的头几站,车厢还不算太拥挤,不至于过道都下不了脚,等车子过了浙省,走到沪海后,车子里可就真的变成火柴盒了。
里边的人就和那火柴棍一样,一根垒一根,中间的缝连个巴掌都穿不过去。
徐学成他们坐的是右边,三排坐,两个女生和徐学成被安排在了面向车头的那一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一路的景观都是向后退的,比对面的感觉要好多了。
车厢人一多,就很容易发出各种怪味,再加上那些解放脚丫子,啃甘蔗的,嚼玉米的,放屁的,打哈欠的,那酸爽,绝对是1983年产的老坛酸菜牛肉面!
“长江,长江,你们看是长江!”两女孩兴奋的喊道。
徐学成本来正坐的昏昏欲睡,被一声大喊,又提起精神来了。
往车窗外一瞅,火车前方,就是金陵长江大桥了,铁路顶上还有公路,他们是从下面走的!
徐学成瞅了一眼表,现在是下午7点零5分,夏天白天长,黑夜还没落下来,不过天边也仅剩点余晖了,金灿灿的铺在水面上,倒真有点“长桥卧波,未云何龙”的感觉。
车上有不少也是第一次看见长江的,都兴奋了起来,纷纷叫醒了旁边睡意朦胧的同伴,“快看,长江到了!”
不是国人,可能很难理解我们对于这条母亲河的情感,不只是蕴藏在那些华章美辞中所流传下来的历史自豪感,当你在面对这样一条世界第三大河流时,心胸中也会自然澎湃着强烈的民族归属感,徐学成把它认为是凝聚力的一种表现。
一个传承了上下五千年的民族,这种凝聚力应当是继承于上辈的血脉里,并将会一代代流传下去。
也有人有感而发,是一位长头发的年轻人,穿着牛仔裤,黑色短袖,长吟了一句“啊,长江,我的母亲~”
徐学成正等着看下文呢,没想到半天过去了,那个年轻人又摸了摸鼻子,朝众人尴尬的点了点头,悻悻地坐下了。
这年头文青之风盛行,不过他还真没想到车厢里就有一个呢。
也有人没忍住笑出声了,被旁边的同伴打断了,反而善意的为那个文青解释道,“没事没事,兴许是今天文思不佳。”
王雨薇也略带朦胧的点点头,“对啊,兴许别人今天没想到好的诗句呢,”
那文青听到这边有人给他解释,还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朝着王雨薇点了点头。
朱新宇瞅了瞅王雨薇,又瞟了下面带春意的王雨薇,鼻息略重,眉头叠到了一起,不屑道“装什么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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