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了。
季寒蝉悠悠从睡梦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昨日她同拾锦秉烛夜谈,谈到了许多过去发生的事。准确来说,是拾锦谈,季寒蝉听。
她现在愈发对原主好奇起来,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子。或许同样是从现代而来,或许是数几个灵魂拼凑在一堆的记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女子她是无缘见到了。
同时,清欢传来了消息。
红色解药虽已失传,但能治病的苏姑人已从南陵出发,约莫一二日便可到达了。
“小姐——”
拾锦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偏房走了进来:“小姐,可是要用午膳了?”
“都该吃午膳了吗?这么晚了。”
季寒蝉揉了揉头:“那个大夫怎么说?”
“问话的小粽子才去未多久,还尚未知。”
“如此。”
她伸了伸酸痛的胳膊,从床上撑了起来。
“咚咚咚。”
这时,一声轻轻的敲门响起。
拾锦从旁边的架上取了一个披风给季寒蝉披上,随即转头应声。
“谁啊?”
“阮时碧。”
只听一声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醒了?倒是刚好睡到该用午膳的点。”
“请进吧。”
季寒蝉拢了拢身上的毛披风道。
随即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阮时碧似乎已早起了。他穿着一身勾青边的黑袍,沉稳而厚重的双肩上一张沾了风露的脸,眉目因晨起的露珠而漆黑得清亮。
“可是睡了好觉?”
阮时碧轻勾起唇角,往后带了带门:“见你神色皆已舒展开来了,看来是睡得很安稳了。”
季寒蝉道:“昨晚同拾锦谈了些话,睡晚了。”
她慢悠悠从床上撑起来,踩着绣鞋面立到了地面上:“一起吃午饭吗?”
“也好。”
天水一线的楚河边界,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粼粼闪烁着微光。
此刻正值午饭时刻,四处的酒馆饭店都已经大敞开门,来往人流不息。店小二在门口热心地招呼着来往过客,一片冰冻的土地上慢腾腾地蒸腾起了热气。
然而状况却略微有所不同,在县府内。
楚北的知县,本是个小官。在南北陵统一互通的几百年内,楚北已迅速从一个小道的荒凉地方扩张为富可敌洛阳的大地方。
然而北陵的地图上,却始终未重新定位楚北,将其划分为一个郡。由此楚北此县,知县其人微言轻,做是做着郡长的事,实则不仅要敬奉于偏远地区的知府,还需听命于上层的军制巡抚,真真是一层官高压一层。
“世子殿下,您大驾光临,下官未曾远迎,当真是失敬、失敬。”
奇崛俊石中穿插出入的清泉流水,发出清朗的哗啦啦脆声。
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油光满面,腆着大肚肥肠,往前拱了拱手:“如今能有幸迎来世子殿下,一睹世子殿下丰神俊秀,也算是到来不迟。还请殿下容下官摆宴席几桌,为世子殿下接风洗尘。”
这中年男子显然是个圆滑人物,说话滴水不漏,塌着肥肉的两颊说笑之间提起来。
“不必,此次前来乃奉命而来。”
废了好些口舌,说了大半日,世子总算是露出了一些笑容来。
看那尊贵脸上略微浮现出的一丝丝愉悦,这中年男子登的一下放下了心来。
“是是是。世子殿下日理万机,此番前来自然是有事将讲。不过...人毕竟非铁做的,世子殿下镇守我一方皇土,贵体要紧,是万万出不得问题的。不如先容下官令厨子做一桌美食,好让殿下消解消解疲惫,办事也有利。”
这中年男子正是前文中提到的楚北这悲催的县令。不过从他这油光满面,身虚体胖的模样,似乎过得也并非想象中的难堪。
“也罢。”
世子点头,令身后的小厮收起明黄色的锦绸卷,便跟着这知县往里走。
这知县祖籍本是西域旁的一个小山镇,张姓,家族世世代代都住在那个小山脚下。后来科举之时虽中举却并不出彩。不知依附上了那方大神的力量,竟坐到了这个位置上。
“贵客到了,还不快请看座!”
乍一到门口,张知县竟放低身份亲自快走两步到门口传令道。这一举不禁让旁边几个灰衣裳小厮都惊住了。
“世子殿下,您还快请进。鄙室简陋,稍微得到几个赏赐才显得冠冕些。不过总归是低俗气质,怕是污了殿下清华,还请殿下万万不要介意。”
张知县说罢便亲自借过小厮端着的座椅,尊重地放到主位上去。
“言重了。”
世子自然也不多言,只四处环视了一番,便坐上了椅子。
“茶呢?茶呢?怎么办事的?还不赶紧把茶递来!”
眼见世子面前空空荡荡,张知县又忙转身,冲身后一小厮喝斥道。
“知县不必过于忧心,此次前来所谓何事,于你而言总之有益无害。”
张知县一愣,随即忙拱手,借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下官多谢殿下指点,能得世子一言犹如吃了颗定心丸啊。”
“言重。此次之事皇上是非常要紧的。”
世子说着,朝着向北的方向拱了拱手:“若能办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赏赐。”
“下官当真是荣幸,荣幸。”
眼见那小厮已经把茶递过来了,张知县忙接过来给世子倒满一杯:“劳烦世子殿下多言,下官奉茶上来,还请殿下润润口舌。”
“虚的不必了。”
“哪里是虚的!下官孝敬您,都是该的!若说北陵这些年壮大起来,哪里少得了您和您祖父的功劳!”
“言重。”
张知县一顿,似乎觉得吹牛皮有些吹过头了,他忙又转开话题:“不知这所谓何事?竟能让世子殿下您亲自跑一趟?”
世子呷了口茶,抬眉微微一笑。
“此事若你能办好了,身后的那位,也不必孝敬了。你说重要不重要?”
此刻在汇通商馆,季寒蝉正同阮时碧正对着吃饭。
见小粽子许久不归,拾锦总归还是不放心那边。忧心着中途又有甚么人截胡了进来,便亲自跑过去了一趟。
这里对桌的两人都不大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便趁着吃饭时间谈天说地了会儿子。
从阮时碧口中听闻了他父亲给定下的婚事,季寒蝉笑罢有些忧心了。
“赵蟠野心是真的大。他们的计划,没有我也是行得通的,我有点担心他们哗变。”
“倒也不大可能,兵权一分为三,皇帝世子和阮家。若赵蟠没有确定能握住一家的话,是万万没有胆子暴动的。”
“可是这不很多揭竿造反的人民吗?”
“笨。”
阮时碧把盘子里最后一个鸡腿夹了起来:“西域大多地方染了瘟疫都成了死城了,还祈望着人多造反?若不是军队过去圈起来了,他们不如祈望以瘟疫来灭国罢。”
在季寒蝉紧紧的注视下,他轻斜嘴角,把鸡腿放入了自己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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