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话,他屹立如山的身形微微的一震,乌沉沉的眼睛里满是杀意,“你住嘴。”
连封凰身边的侍卫都感觉到了顾玠身上的杀气,不待封凰的吩咐,只将手里的佩刀拔了出来,生怕封凰有什么闪失。
封凰在杀意中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你放心,我回去定会回禀太后娘娘,给你谋个差事,只当是为了折烟不跟着你受苦。”
所有的怒火积压在顾玠的胸口,他强忍了过去。
他径直的往草屋内走了进去,原本在院子里乱转悠的小老虎也受到了惊吓,蜷缩在尾巴,躲进了草席子底下。
封凰的目光慢慢的收了回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是那样的温和宁静,可眼底的却如寒川般冰冷刺骨。
他身边的贴身侍卫见他要上马车,便忙道:“瞧着他刚才的眼神,倒像是要吃人似得,不如让属下在这里守着,免得生出什么意外来。”
“知道顾玠为何从一个天之骄子,为何沦落至此吗?”封凰不问自答,眼底竟满是嘲讽之意,“他虽是杀戮成性,可在情爱面前却懦弱不堪,为了虞折烟,竟甘愿自毁前程。”
那侍卫听到了这话忙道:“是属下失言。”
封凰却只留下一句风轻云淡的话,“放心,他便是伤害自己,亦不会伤她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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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折烟醒来的时候,身子上的骨头好像是被人打断了一般,半点的力气也没有。
屋内的烛火昏沉,虞折烟揉着酸涩的眸子,隐隐的瞧见屋内的桌前坐着一个人,她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却只以为是封凰。
她未来为来得及看清楚,却已经低声的叫了出来,“封凰。”
就因为这声呼唤,将桌前男人最后一丝的理智给剥扯掉了。
“你就这么希望是他吗?”顾玠声音中的暴怒和了冷冽让人恐惧。“是不是瞧见了是我,失望至极。”
虞折烟的手紧紧的握着,“你不是走了吗,何时回来的?”
顾玠冷笑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回不来,免得打扰你与封凰长相厮守。”
她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噤,感觉到身上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就像是在战场上,挥手间便是万人丧命。
虞折烟知道若为这件事闹起来,只怕得天翻地覆,便只道:“我身子很难受,不想跟你吵闹。”
他从桌前慢慢的走了过来,烛火明灭映照下,他的眼睛通红,“你知道你为何难受吗?你怀了半个月的身孕。”
听到这样的话,虞折烟顿时又惊又喜,冬琅一直没有子嗣,这几乎成了两个人的心病,如今自己
终于有了身孕,倒是成全了她的期盼。
虞折烟忘了自己和顾玠正闹僵了,只笑着道:“冬琅,你难道不欢喜吗?”
她脸上的一颦一笑尽被他收到了眼底,这如同冰棱一般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心上,“我的女人怀了旁人的孩子,我难道还要宴请旁人,庆祝一番吗?”
虞折烟唇角的笑意尚未收敛便凝固在了那里,“你浑说什么,你难道连自己至亲的骨肉都不认了吗?”
顾玠的瞳仁中一片的水雾,“半月之前我最后一次碰你的时候,你说你来了月事,如今你说这孩子是我的骨肉,你拿我当傻子一般糊弄不成。”
虞折烟那日在水里泡了太久,身子很乏,便扯了谎骗他,没想到竟闹出这样的误会来。
“冬琅,那日我不过是扯了谎——”她忍着身上的疼痛,慢慢的坐起身来,然后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
顾玠未待她说完,便一下子将她的手甩开,然后冷声道:“你是骗了我,那日我回家的时候,封凰便在这里,对吗?”
虞折烟不知道他为何知道这件事,只是心内一紧,眼底有一丝的错愕。
即便那烛火这样的昏暗,可顾玠还是将她眼底的那一抹神色清清楚楚的瞧在了眼底。
两滴泪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慢慢的滑落,好似带走了他最后的一丝魂魄,好似从此以后,他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壳了。
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若是这一辈子我没遇见你该有多好,我情愿我这一生放荡不羁,也不愿意再为情所伤。”
虞折烟听到这话心底一阵疼痛,“冬琅,你当真后悔了吗?”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可天上竟响起了雷声,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已经是大雨倾盆而下。
这样破旧的茅草屋如何能抵挡得住这样的暴雨,稀稀落落的雨点顺着麦秸子落在顾玠的身上。
虞折烟还是未等到顾玠的回答,而他却脚步踉跄的往外面走了出去。
她从湿漉漉的床榻上起来,隔着窗子,隐隐的瞧见他在雨中的背影,孤寂而又凄凉,仿若走向死地的老朽。
那躲在屋里的小老虎好像是头次见到打雷下雨,兴奋的迈着步子往外面跑去,慢慢的扬起高傲的脑袋。
虞折烟瞧着在暴雨中摇摇欲倒的草屋,却越发的担忧顾玠,今日这样大的雨,怎能去下矿山。
然而虞折烟越担忧什么,越是发生什么。虞折烟正在床榻上躺着,外面忽然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和匆忙的脚步声。
虞折烟心内一阵发慌,隐隐的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尚未来得及下榻,便瞧见那巧娘哭着跑了进来。
进屋之后尚未待虞折烟询问出了何事,便只哭道:“可了不得了,矿山塌了,家里的爷们都埋在了里面。”
原来那巧娘家里也没有粮食了,便让自己的夫君去了矿山,谁成想竟酿成了大祸。
虞折烟只听见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似乎一下子掉进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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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虞折烟和巧娘火急火燎的来到太守府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跪着十几个人,或是自己的夫君被埋在里面的女子,亦或者儿子被埋在里面的老人。
一个个乞求着吴同善尽快救人,可太守府的门外的衙役依旧冷冰冰的站在那里,不让这些人进去。
虞折烟刚走过去,却见里面出来一个白胡子的师爷,只对众人道:“北山的矿山坍塌严重,在里面的人也是九死一生,按照以前的规矩,各家只领十两银子去。”
虞折烟知晓,那矿洞里不知生死的人大多是罪奴,那太守根本不会耗费大量的钱财今儿人力去救,若是拿了银子,签下字据,无异于是放弃了那人的性命。
而十两银子对于这些人来说,却是极为丰厚的一笔,而那些原本在悲痛中的人,渐渐的站起身来,去那侍卫身边去领银子去了。
最后只剩下虞折烟和巧娘两个人站在雨地里,大雨浇湿了她们身上的衣衫,两个人竟是那样的狼狈。
巧娘最终还是受不住那银子的诱惑,只悲痛的道:“咱们去领罢,那吴大人不会救人的,若再熬下去,便是这银子也得不到了。”
虞折烟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然后抬起眼睛,满脸坚定的看着那太守府的牌匾,然后道:“我只要救我的夫君。”
此时那师爷的面前已经没有人了,只瞧着虞折烟和那巧娘,不耐烦的道:“还不快过来签字画押,难道还要让太守大人亲自来请你们不成。”
巧娘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知抹去的是眼泪还是雨水,只哆哆嗦嗦的走到那师爷的身边,在那纸上按下了手印,然后拿着用纸包好的纹银走了。。
那师爷这才又抬头望虞折烟这里瞧了起来,“你还不过来领银子,爷爷我还要回去交差呢。”
谁知虞折烟并未走上前去,只是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请太守大人救我的夫君。。”
那师爷勃然大怒,“不知抬举的贱人,再闹下去只怕连银子也没有你的份了。”
说完他怒气冲冲的下了台阶来,似乎要找虞折烟算账,却被身边的让衙役给一把拦下,只轻声的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师爷才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她,难怪这样的不识抬举。”
说完他拿着文书往府里走去,那漆黑的大门又被关上了,只留下虞折烟一个人凄惨的跪在地上。
虞折烟从未觉得自己这般的无能过,可让她放弃顾玠的性命,这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外面雷雨冰冷,雷声滚滚,而太守府内却是一片的宁静祥和,封凰贵为上宾,正听着那抱着琵琶的女子唱着小曲。
女子的声音清脆如黄莺,歌声婉转间自带一股儿女情长的痴。
封凰依旧是一身的白衣,在这富丽堂皇的屋内显得有些怪异,仿佛再多的珍宝,只会玷污了他的
清高自诩。
吴同善见他脸色平静,犹豫了许久才道:“宁大人,那虞夫人已经在府门外跪着了三个时辰,您看——”
封凰放下手里的琉璃茶盏,只用平淡的声音道:“她在府门外跪,求得是你吴大人,又不是本官。”
听到这样的话,那吴同善也愣住了,想来他这样满肚子坏水的人,也实在猜不透这宁大人的心思。
若说他爱慕的女人既然已经撞上来了,原是献殷勤的最好机会,可这位宁大人好像是故意煞那位虞夫人的性子一般。
而既就在这时,那师爷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只说道:“大人,那虞夫人受不住,已经昏过去了。”
听到这话的吴同善顿时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弹着琵琶的女子也弹错了调子,只脸色惨白的停下了手。
就在所有人等着封凰要如何吩咐的时候,却见他优雅的放下手里的杯盏,然后对那抱着琵琶的女子道:“继续弹。”
伴随着琵琶声再次响起,那吴大人忙冲着师爷摆了摆手,让他离开,然后自己悻悻的坐在椅子上。。
然而他还没有坐稳,便瞧见一个白影从身前飘过,竟是这位宁大人离开了。
待封凰打开屋门,冰冷的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落在他锦缎的衣衫上,洇出了一片片的褐色。
那吴大人见他连伞也没拿,便急匆匆的走了,忙急头白脸的叫人备伞过来,然而还未待他追出去,,水珠脚下一滑,圆滚滚的身子竟摔在了地上。
他原本就胖,这一滚便如同鸡蛋一般在地上转了两圈,身上那衣袍已经脏的不能要了。
旁人忙忍住笑,将他慢慢的搀扶了起来,那吴大人也顾不得自己有多么的狼狈,只拿着伞赶紧追了过去。
封凰来到府门外的时候,却见虞折烟果然倒在了雨水里,如墨的长发如同水藻一般漂浮在水中,厚厚的积水已经淹没了她的半个脑袋。
他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折烟,折烟——。”
虞折烟只躺在他的怀里,气息若有似无,好像随时都能离他而去一般。
这是那吴同善已经赶过来了,踮着脚尖给两个人打着伞,待瞧见虞折烟那惨兮兮的模样,顿时吓得脸色铁青。
他生怕这位宁大人会牵连到自己,忙急道:“大人还是将她抱到府里去罢,属下这就命人叫大夫过来。”
封凰见虞折烟身子如同冰块一般寒冷,只将她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只奔着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待封凰背影消失子啊自己的眼前,那吴同善这才摇了摇头,“这宁大人可真是面冷心热,刚才在屋子里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这会子又急的跟什么似得。”
封凰将已经昏迷不醒的虞折烟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然后又让婢女熬了姜汤过来,待亲自侍奉着她喝完半碗之后,她惨白的脸上才隐隐约约的露出了点红晕来。
她如蝶翼的长睫微微的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眸子,而她慢慢的张了张嘴,用沙哑的声音道:“我要见吴大人。”
封凰湿透了的衣衫滴滴答答的淌着水,落在冰冷的地上,“你为何不求我?”
“封凰,我太了解你了,你又想利用算计我什么。”虞折烟唇角勾勒出一丝的冷笑。
刚刚进门的吴同善听了那个名字顿时变了脸色,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真是糊涂,这位宁大人一瞧便非比寻常,而又生了那样的皮囊,不是如今权倾天下的南璟王又是谁。
他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低着头在那里万分的惊恐模样。
封凰却苦笑一声,“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这般的不堪,或许我真心诚意的想要帮你呢?”
“这世上最希望冬琅死的人就是你罢,我凭什么去相信你。”虞折烟抬起眸子死死的盯着他,“若你真是想帮我,就即刻去救冬琅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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