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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烟瘴气的门中,忽然蹑手蹑脚的走来一个女孩,打破了堂内的僵持。
女孩穿着下人衣服,表情怯懦,既怕碍着搜查的官兵,又怕踩着脚下的药材,旁人齐齐向她投去的目光,她便赶紧垂下头,直直往离盏走去,直至在她身边停下:“二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离盏瞧了眼前的女孩一眼,讶道:“巧儿你不在小兰院里呆着,到前堂来做什么?”
“二小姐,又……又有人请您出诊。”
堂内人同时惊诧。离筱筱眼里更闪过一丝妒意。
凭什么?她才是得了离尺真传的嫡女啊,离盏明明和自己一样,都是今年刚挂名的大夫,为什么自己还没收到一次诊费,离盏却生意不断?
其实不用旁人鄙夷,就连离盏自己也觉得纳闷,先前还有命案在身,怎么接二连三的有人请她?
她按下心中的疑问,淡淡道:“诊金出了多少?”
“这个……”巧儿低着头,余光偷偷瞧了旁边的白采宣一眼。方才她躲在暗处都瞧得真切,白家的千金小姐仿佛和她主子八字不合,见了离盏就炸毛,这会儿肯定也不会放过离盏。
由是,关于诊金的问题,她拿捏不准,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白采宣见巧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明白过来,鼻息里冷哼一声:“难怪你生意这么好,穷人家嘛,也只能找穷人看病。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诊费低还不是因为名声不好,有钱人家哪个敢请你去出诊的?”
离盏皱了皱眉,倒不是白采宣的话激怒了她,只是不喜欢巧儿畏手畏脚的样子。
诊费低又如何了?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她医术不比任何差,多治好几例疑难杂症,名声自然就传扬出去了。
现在能笑话她,往后让她笑她还未必能笑得出口呢。
离盏对着巧儿道:“巧儿,我问你话呢,你只需如实告诉我”
离晨见巧儿避讳着不答,心里暗暗冷笑一声,眨了眨天真的葡萄眼,声音婉转又好听:“盏姐姐何故要为难人家一个小丫头呢,诊费低,也不要拿一个丫鬟来使气啊!”
这离家的两个嫡女,竟很恨她恨到了帮着一个外人说话,扫自家人的颜面。
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里外都不讨好,巧儿把头埋得更低了,但隐隐约约的感觉倒两道逼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犹如千金重,她这才犹犹豫豫从袖子里抽了一根黄澄澄的东西捧到离盏面前。
“这便是定金,待主子您出诊之后,还有一笔。”
金条?!
所有人同时睁了睁眼睛,脖子都看歪了,
没弄错吧,这怎么可能是金条?!
迄今为止,长风药局里从来没有谁收到过这么多的诊金!
离晨和离筱筱的眼睛里都能滴出血来!
离盏先是惊讶,但很快也就淡定下来。毕竟上辈子生在黎家府邸中,钱财算是见惯了。父兄每次平乱归来,都会带着各种缴获的奇珍异宝,和皇上赏赐的元宝金条。
不过,这根小黄鱼倒是很给她长脸面。看着离家两个嫡女嫉妒的样子,和白采宣咬牙切齿的样子,她欢喜的将金条接过来,小心地收入手袖中。
“二小姐,你说这是真的金子吗?”
原来巧儿这么怕,是从没见过这么值钱的东西,生怕是假的,给主子丢了颜面。
离盏敲了她额头一下:“笨巧儿,长风药局素来先看病,再付诊金。要是这金条是假的,人家至于傻不愣登的提前给我们,让我们识破。”
巧儿幡然醒悟,终于将头抬了起来。
老太太讶道:“不过,是谁出了这么高的诊金?”
巧儿老实巴交的说:“不知道那人的性命,可他自称是祁王府的侍卫。”
“祁……祁王?!”白采宣舌头都捋不直了,离盏寻着这一声惊喊望去,她脸上顿时是红一阵,青一阵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
原本以为祁王是一时兴起,瞧上了这丫头,这才称病屡次救她。可祁王是出了名的薄情寡义,想必对她一个乡巴佬,也只是片刻的热度,等兴致一过,自然就跟换衣服似的抛下她。
可谁知事情过去这么久,祁王还在找离盏瞧病,这么说来,离盏还真在医理方面技压群雄,祁王一时半会都离不开她?
真是可恶!有祁王在她身后撑腰,往后想对她做点什么,都得先掂量掂量!
离盏低头瞥了一眼满堂搜查的官兵,心中蓦然想起千山殿的事情来,越发焦躁不安。顾扶威可总算舍得找她了,也不知道这次上门,等着她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侍卫人呢?”
“那侍卫说了,在门口备了马车,在祁王府恭候小姐。”
离盏朝门口看去,果然门口停着辆平顶褚色的马车,气派威武。
“盏儿……”老太太拉了拉离盏的手,生怕她走了,这长风药局里没人能压得住白采宣。
可这说来本身就是一笑话,偌大一个离家,大难临头时怎能靠一个庶女撑着?
老太太说不出口,离盏也不想多留,现在长风药局还不是她的,财源广进也好,还是被砸得稀烂也罢,只要还能剩口牌匾,又和她有多大干系?
她反过来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祖母,王爷身上的毒非一朝一夕能治愈,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祁王乃皇室子孙,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长风药局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意思是婉拒了,得罪了白府,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可别指望我能帮上什么忙。
她回头看了一眼仍旧不停砸着东西官兵,又看了一眼离尺心痛的表情,心中隐隐有些惬意。
“盏儿这便去了。”
老太太挽留的话堵在喉咙里哽咽了一番,到头来还是羞于启齿,只点了点头:“唉,好,你路上小心。”
离盏被送上了门口的马车。车夫扬手一挥鞭子,枣红色的良驹就奔了起来。
车夫抄了近道,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祁王府。
门口,有个极其灵秀的丫鬟候着,见她下来,便规规矩矩地向她做礼,看来是专程在门口等她的。
“奴才雀枝恭候姑娘大驾。”
离盏点头进了门,雀枝也跟了上去,低着头那眼剔了离盏一眼,那目光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刮过,变得有些不悦,却又在离盏回头看她的同时,滴水不漏的掩藏了下去。
“你们王爷找我,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奴才不知,王爷在北院等着姑娘,姑娘且去看看就知道了。”
离盏记得去北院的路,提着裙子就朝那方向去了。这才几天的功夫,祁王府似乎已经完全回到了鼎盛时期的模样,青砖玉瓦,花红柳绿。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奢华。
可惜她现在没什么心思欣赏美景,匆匆在心里感叹过后,又脚步不停地进发。
到了北院的二重小楼的楼上时,雅致廊道里静得出奇,屋内时不时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一个冰冷沉着,一个温润含蓄。
难不成这祁王府今日有客?可既然有客,为什么还让她到北院来见他?
离盏带着疑问,不由放慢了脚步,走至门前调整了呼吸,才轻轻推开那扇家好看的雕花大门。
“嘎吱……”木门发出极长的拖曳声。门开,懒懒卧在榻上的顾扶威随之望来。
他今日披一身玄色长袍,墨色的长发一半扎成发髻,高束脑后,一半披在肩上,长垂至腰。
榻边,站着个白纱旖地的年轻人,身姿盎然,看着绝非等闲之辈,可这少年却怒目瞪着他。这种眼神,离盏太熟悉了,没有天大的仇,天大的怨,人是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神情的。
可顾扶威似乎并不在意,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把目光朝她投来,削薄的嘴角微微一翘,眼中有种说不清的暧昧和狎昵。
“盏儿总算舍得过来了,你可知本王等你多久?”
离盏闻之一伫,迈出去的右脚都有些发嘛。
几天不见,他怎么还是这么不正经,况且屋子里还有别人,那白纱旖地的少年一看就是个正人君子,闻之,面色也有些尴尬,直将头转到一边去。
好在这已经不是头一次调戏她了,她镇了镇神,还算淡定从容:“王爷叫草民来做什么?莫非是毒性又犯了么?”
当着外人的面,离盏不好提正事,只好拐弯抹角的试探他。
“劳烦盏儿挂心本王的身体,本王甚好,盏儿不必忧虑。”
谁记挂他的身体?谁要为他忧虑?自作多情!
离盏盘手站定在他跟前,“那王爷是所为何事?”
顾扶威浅笑,随即伸手轻轻点在案几上三个箱子上。
“本王请盏儿过来,是想让盏儿清点人头的。”
什么?!
离盏骤然看向他手下的箱子,眉头猛然蹙得很紧。
每个箱子的大小正好与头颅的大小不多,又不多不少正好三个箱子,难不成他真的得手了?
顾扶威对她失神的反应颇有些好奇,本是平淡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盏儿不想来验验么?万一被有些歹人随意拿了别人的人头来充数,盏儿的心思不就白费了。”说完,他寄了那白衣少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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