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僵持在屋中,夕霜一对二,胜算不大,穆望春暂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想的简单,死的人不在镇上,不过是些过路的,夕霜完全不认识。她若是不追究,找到阿清,这事就算了结。
穆家娘子一心要修补本命镜,她要把镜子收回体内,根本不行。镜魄受损,除非用全身的灵力与血肉来滋养,简直痛不欲生。然而放在外面,裂缝越来越大,让她心惊肉跳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全部碎成渣。
“镜师。”穆望春小心地问道,“我娘子的本命镜还能修补吗?”
“能,不过我不接手。”这样不把旁人性命放在眼里的,夕霜绝对不会承接这单生意。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把这个贱人留下。否则她出去一说,镇上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穆家娘子不知当家的吃错了什么药,还是被这个小妖精迷的,居然不听话了,站着像根木头一样,不肯出手。
穆望春摇了摇头,夕霜是天秀镇上的人,而且一住多年,这样的人不能动。
“镇上死了人,早晚会出事,你杀了我就能一劳永逸了?”夕霜对本命镜最是了解,她瞄一眼便知穆家娘子受损多严重。
刚才那一击,不是她的本事。镜师稀少,特别是在天秀镇这样的小地方,因此很受重视。哪怕她自保能力不强,镇民不会轻易动她。
穆家娘子下的黑手,被全部反噬,也就是说她用的劲多大,吃得苦多重。也是她皮糙肉厚的,要是刚才的攻击全落在夕霜身上,她早就重伤倒地了。
说到底,就是活该了。
穆家娘子犹在残喘挣扎:“她的眼睛不是一般人的眼睛,她是个妖怪。”
夕霜很清楚,她的眼眸变成水晶的颜色。哪怕她真的是妖怪,从来没有伤害过无辜之人,要比眼前这个妇人心善得多。
“当家的,你是不是要我死,你才肯动手!”穆家娘子高声尖叫,双手一松,本命镜碎成粉末,落得满地都是,无数碎片映出扭曲的神情。
穆望春熬不过夫妻情分,终于对夕霜出手。他的镜魄霸道,把夕霜连人带影子全部罩住,大片镜辉直逼而下,压得夕霜几乎透不过气来。
夕霜刚要出手反击,后背一凉,这脑袋上的小玩意也不靠谱,怎么不管用了。她的眸色很快恢复正常,整个人被对方的势头继续打压,腰肢为分界线,上半身往后拗下,
身体快要一折为二。
穆望春见她轻易击退自家娘子,确认她的实力了得,丝毫没有保留,十成灵力齐上。夕霜张嘴吐出口血箭,听到后背脊在重压之下发出咔咔作响,再不反击,骨骼快吃不消了。
她催动本命镜,又因为体内灵力受限,十分艰难。忽而,穆家门外一声巨响,有人将院门击穿,打横飞起,再重重砸向紧闭的房门。双门洞穿,风呼呼地吹进来,把地上的镜魄碎屑卷起。
穆家两口子被突如其来的镜魄分别击中胸口,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被抛起摔下三四次,动静又快又响,随即屋中静默一片。
夕霜背上压力一减,以为是韩遂及时回来救人,心中欢喜,抬起头来刚要呼唤。门外,一只银线白靴跨过门槛,然后是绣着云纹的衣摆,温润白玉编织的腰带。夕霜的目光一寸一寸上移,定格在对方清俊的侧颜,乌黑的头发梳得工整,别着同样的白玉发簪。
“这里真热闹。”那人的声音和人一样俊,只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感情。
夕霜嘴角收敛,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只听到那人的声音。
“天秀镇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不过是开铁铺的,都有这样的能耐,让我刮目相看啊。”他站定在穆望春跟前,两个人伤得极重,穆望春要开口,一张嘴全是血。他索性蹲下来,就这样看着,“我说你们死不了,你信不信?”
夕霜的手脚不听使唤,他不但重伤了对手,对她也没客气。
他好像是猜到夕霜的心思,一回头笑道:“我是怕你见我就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不要害怕。”
夕霜的脸色铁青,虽然跑不了,她还能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个人。
“你再等一等,不要心急,我把这两个人先处理了。”他的笑容很淡,只有嘴角上扬,眼底冷漠,“我是来找人的,线索一路指向你家的铁铺。你别想开口说话,内脏碎了,要是再用力,撑不了半个时辰的。”
穆望春清楚身体的状况,此人所言不假。刚才全身被对方的镜魄撕扯摔打,外伤看着不重,内里已经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他吃力地要侧脸去看娘子。
穆家娘子伤得更重,她的本命镜本来就微微颤颤,被一阵风卷走了大半,这会儿进气少出气多,双眼翻白,随时会咽气。
“离驭圃,白衡齐,来查找甘家丢失的一批东西。”白衡齐伸手抓住穆望春的衣襟,把这样一个成年男子轻易地提起来,迫使对方与他平视,“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穆望春瞳孔猛地收缩,七窍都在流血,模样惨不忍睹,接下来,白衡齐的手指渐渐收拢,指尖是青蓝色的闪电在滚动。
夕霜虽然紧闭双眼,耳中能够听到滋滋的细微声响。她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穆望春全身不住发抖,而白衡齐微微侧头在观察他的反应,头不回,非常温柔道:“你好好的闭着眼睛,不用睁开,我问完话就放开你。”
穆望春一开始以为这人是夕霜的帮手,见他们要动镜师才出了狠招。一听离驭圃三个字,脸上的肉跟着发抖,白衡齐看得仔细,把手上的灵力收起,淡淡道:“看样子,你应该已经想起什么了,东西呢,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个全尸。”
夕霜听他说得轻描淡写,本来清朗的声线犹如毒蛇,从她的耳朵一路钻进大脑中,她不要听,更不要见到这个人。
“不想说吗,还是不能说呢?”白衡齐另只手按住穆望春的胸口,五指穿过衣服,竟然陷入皮肉底下,穆望春的神情痛苦不堪,“心脏处给点动力,应该能开口说几句的。”
一声惨叫后,穆望春的嗓子松动,真的可以开口,嘶声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白衡齐飞快地把那只手抽离出来,五指全是鲜血,他垂眼看着手心:“东西在那个人身上,那个人是你杀的,你和我说不知道,让我怎么相信呢?”
穆望春没有杀过人,这样的话,他可以对夕霜说,因为夕霜会信,但是和白衡齐说有什么用,换来的只有更惨烈的下场。
“线索在你的铁铺断了,你这么嘴硬,我还是问问你家娘子好了。”白衡齐像是丢弃一块抹布,把穆望春往墙壁上一摔,接着弯腰把穆家娘子给拎了起来。
夕霜掩不住耳朵,紧紧咬住嘴唇,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真是倒了血霉,才会遇上。她宁愿被穆家两口子夹击,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穆家娘子伤得重,细微的喘息从嗓子底逼出来。夕霜听到那喘气声越来越急促,伴随的又是一阵滋滋声,她甚至闻到皮肉血液被高温炙烤后的那种气味,不由头皮一阵阵发麻。
“人是我杀的,东西不见了,和我当家的没有关系,你杀了我,放了他。”穆家娘子终于能够开口说话,说完几句话,一口血雨喷在白衡齐的脸上。
白衡齐不闪不躲,手指轻挥,镜光落下,他的脸恢复到干干净净的模样,他笑了:“你们天秀镇的人,想问题真简单。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们说东西丢了,让我杀哪个,放哪个,都安排好了,真是不把甘家放在眼里。”
你又不姓甘,说什么甘家长,甘家短的。夕霜默默念叨这两句,在心里把曾经学过的能骂人的话全给骂了一遍,恨不得再去街上再多学几句更难听的,继续骂到底。
“你说人是你杀的,那么你应该可以给我答案,这个人不用留了。”白衡齐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手起闪电,把穆望春烧成了一具焦尸。
穆家娘子不住发出惨叫,每喊一声都伴随着溢出的鲜血。她的身体也像受损的本命镜一样出现裂缝,皮肤表面形成龟裂的,蛛网一般的裂痕。
白衡齐知道她是一心求死,不给她这个机会,手掌从她的脑门一路往下撸,强电产生高温,把裂缝烧焦又凝固住。穆家娘子全身焦黑一片,里面的意识依然清醒,比一击而死的穆望春更加痛苦百倍。
“我的耐心有限,再问一次东西在哪里?”白衡齐很清楚,一个人的承受能力在哪里。他放缓声音道,“告诉我,我让你们两口子团聚。”
夕霜的心尖一颤,她突然想到穆家娘子会开口说什么。她顾不得其他,睁开眼呵斥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白衡齐显然对她愿意开口说话有些诧异:“小霜,我都说了很快能把事情办好,你这样一睁眼一说话,表示你也是知情人之一,我会很难做的,对不对?你怎么就学不乖呢。”
夕霜的脖颈处剧烈刺痛,雪白的肌肤上一道焦痕,她想再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耳边听到穆家娘子最后一句遗言:“东西被姓花的拿走了,花家,都在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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