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夕霜点了点头道:“能听懂,就好像一双鞋因为走路姿势,习惯性地摩擦同一个位置。时日长久了,鞋底的痕迹自然暴露出来。有人说从一双鞋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韩遂笑了,边笑边点头道:“你这个形容比我说的强。反正这个痕迹在就好。把一个阵法从另一个阵法上撕下来,让它们分开恢复成原来两个的样子,威力减弱再逐一破解。”
他说的这些,不要说是夕霜了,恐怕连余长弦都不曾听过,一个阵法还能从另一个阵法上撕下来,绝对不是听起来这么轻易的事情。
夕霜却认定没有韩遂说到做不到的,她一脸期待地看着韩遂,既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时间有限,无需再等。
余长弦看起来比夕霜更加紧张,她才想要离开,深陷阵法之中才能明白,催动这个阵法需要消耗太大,不但是需要吸收那些死者的,连她这样的活人也不会放过。体内的灵力,一丝丝被抽离,她担心还没死之前就会被彻底抽空。
韩遂对着夕霜伸出手来:“借你的水魄一用。”
余长弦刚发现夕霜身上多了件这么好的灵物,余家虽然不擅长饲养灵物,可是和万家的交情素来不错。她小女儿心态,对那些长相可爱的灵物,从来没有抵抗能力,曾经央求着也要养一两只,却被祖父直接给拒绝了。
余家不养灵物,这是不能改变的道理。余长弦到了眼前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夕霜放出水魄,水魄很自觉地飞向韩遂,在他的手臂上蹲稳当,脖子左右转动仿佛在观察着什么。
余长弦当然能看出水魄不是一般的灵物,甚至连万家家主曾经为了示好,特意拿出来的那些都根本不能相比。她暗暗生气,夕霜生长在天秀镇的那样一个破烂地方,为什么会拥有这样强大的灵物,能有保护灵物的能力吗?也不怕会被强者夺取,要知道饲养的灵物一旦被逼着易主,对本来饲主的灵力损耗是非常强大的。
夕霜抬眼看过来余长弦的表情微微变动,实在不像是很好相处的样子,那双眼睛藏不住的情绪:“你就不能动吗,也不能说话?”
余长弦的注意力除了水魄几乎都放在了韩遂身上,夕霜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晒的小卒子,出不了力也帮不上忙,所以被自动忽略了。
夕霜再问一次,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她顺着余长弦的目光看过去,那是韩遂所在的位置,韩遂不是在交代水魄做什么,忽然笑道:“学得好,小家伙挺聪明。”水魄知道自己是被韩遂夸奖,欢喜地在他手臂上蹦蹦跳跳。
这样的场景夕霜是习惯了,可她听到余长弦居然笑出了声,堂堂余家的大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被这样普通的场景给逗笑了。
夕霜又不傻,知道余长弦的笑,只是因为针对韩遂。她眼光不错,看得出韩遂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存着要讨好的小心思,所以跟着笑起来,以博取韩遂的好感。
要是有可能夕霜真想找样东西,把余长弦的视线隔开,正如当初她直接拦在韩遂和苏盏茶之间是一样的。韩遂是要做正事的人,谁也不能打扰他,夕霜才不会承认自己的不乐意,却在韩遂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目光之下,别扭地把脑袋转了过去。
“你说她为什么躲开?”韩遂问的是水魄,水魄哪里能说,嗓子里发出两下咕咕就算是答案。韩遂一听,眉角挑起:“你说她喜欢我?”
这话水魄可是不敢当着夕霜的面说,只敢悄悄地趴在韩遂的耳朵边咕咕个不停。韩遂曲起手指在它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先做正事儿,饲主的事不要你操心。”
夕霜眼见着韩遂的嘴巴一张一合,分明是在同水魄说话,虽然听不见话语的内容,可她确定韩遂说话的对象是谁,那一人一鸟居然也能沟通了。
韩遂要凭一己之力把新旧两个阵法彻底剥离撕开,必须要借助到水魄独有的能力:“把你交给夕霜的本事也借我用一用。”
水魄歪过头来看着韩遂,似乎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韩遂耐着性子再重复了一遍发现水魄抓住他的爪子突然扣紧了,透过衣服他能感受到锐利的爪子几乎要划破他的皮肤。也就是这样的情况之下,韩遂眼帘微微发热。他知道水魄是理解了他话中的含义,连忙闭起眼睛准备。片刻之后,等到韩遂再次睁开眼,情形又变得不同。
找到的重叠破绽位置没有变化,痕迹更加明显,难怪夕霜灵力不高,却总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原来和韩遂猜想的一样,全是水魄的能力,用在这里刚刚好。
韩遂踏前一步,左右手一分,抓住了什么。夕霜看不见的阵法应该就在眼前,可她的能力有限,只能凭借韩遂双手的动作来分辨,韩遂应该是左右手各拉住了一边,然后用力做了一个撕开的动作。
一声尖叫,夕霜怀疑这是什么发出的喊声,让她心尖发颤,整个人变得极其不舒服。
而另一边余长弦却面露喜色,她感觉被吸收掉的灵力居然吐还了一点给她。这阵法是知道害怕,所以才故意示好?只吐出这一点怎么够,被它吸收走的可是余长弦身体中两成的灵力之多。但她依旧不敢张嘴,也不能张嘴,只能在心中默念道:你别跟我耍花招,拿出点诚恳的态度,或许我还能帮你。
韩遂的手下没有一丝犹豫的动作,他的双臂彻底打开。随即,他向前走了几步,重新抓住了两边,再次撕开,就这样边走边撕。要不是夕霜用双手捂住耳朵,这会儿耳膜快要被震破了。
余长弦的灵力,从她的脚底源源不断地流入到身体中,这是她和阵法之间的一个交易,与韩遂没有任何的关系。强大的阵法把曾经剥夺走的,关于她的一切全部尽数归还。她暗暗心惊,韩遂到底对阵法做了什么,让它急于要找寻保护。
韩遂一鼓作气往前撕开,而夕霜发现随着他的动作幅度变大,余家院中的景象再次开始发生变化。
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虽然余家已经躺了五六十具尸体,可夕霜的眼睛看出去。至少花草地坪还是维持保养到很好。在中院时,尸体减少的情况下。花香袅袅甚至把血腥味掩盖去不少。
夕霜以为那已经是关于余家最坏的场面,无辜的人,遍地的血。可眼前景象不停地波动,她在圈子中一动不敢动,索性蹲下来,用手抱住双膝,静观其变。
韩遂这样披荆斩棘前行,一心要清理干净,被人突然给拦了下来,韩遂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你给我让开。”
拦他的人正是余长弦,刚才明明被缭绕的黑气捆绑住,连走动一步都困难,谁也没有察觉到她是怎么走到了韩遂面前。夕霜自认已经放松了警惕,她以为在这段时间里既然是双方要谈判,肯定也是最安全的。
阵法在感受到巨大的危险之后,放出了对付的招数。一旦余长弦重获自由身,第一件事就是拦住了韩遂,不让他再继续撕扯阵法的举动。她不管不顾道:“前辈,阵法不能再破坏下去,已经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有崩塌的危险。我们全部在阵法之中,到时候谁也跑不掉的。”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撕扯阵法吗?”韩遂对余长弦有些了解,所以还算和颜悦色,“要是这阵法崩塌了,我倒是省心了,只怕有人心里不愿意。”
“我知道前辈所决定的事都是对的,可前辈始终没有透露过口风。我这会儿好奇心全被勾起来,心里头痒痒的,不知怎么解决才好是。”余长弦开了口,收起在夕霜面前的不屑一顾,语声婉转,对着韩遂绽开笑容,“前辈是不是有更好的法子来解决?”
“你刚才说的阵法崩塌,这样固若金汤的阵法还会疼坍塌吗?”韩遂的耳朵里从来不会漏听一句话中一个关键的词儿,“或者说,你知道触发坍塌的点在哪里?”
余长弦既然与阵法做了两全的交易,满怀信心地在腹中打了草稿,准备了好几种说法,被韩遂这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问题给问住了,那种流畅感荡然无存,她有些委屈眨眨眼,生怕说错话惹韩遂不快,又会回到从前那个状态。
“按理说余家家主对你应该比那个外人要信赖得多。”夕霜总觉得有异常,想知道的很多,余长弦又不愿意开口。她必须要想法子慢慢磨着,磨到其开口。阵法虽然被撕开一条,刚才夕霜是看的很清楚,阵法留下的痕迹几乎占据了半个余家的大小,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力气实在有限。
“余七能说话能走动,可你堂堂余家家主的亲孙女儿,非但被黑气缭绕到不能走不能动,还会随时被阵法吸收成为养分,我们都多少替你有些不值当。”夕霜的声音不高,每一句话正好戳中余长弦的痛处。
“谁说余七比我强,余七是个什么东西也能和我比!”余长弦的脾气只是假惺惺的压制一下,被夕霜一激,立马原形毕现。
“可我既没有看到余七的尸体,也没有见他出现在阵法之中。”夕霜按部就班,再次试探。
韩遂不给余长弦考虑的时间,接上话又道:“我看你可以行动自如,是挣脱开阵法,灵力修为又更进了一层吗?”
余长弦刚被夕霜激怒的火焰,又被韩遂的询问给压制下去:“前辈既然也看出我的修为有所滋长,我也就不隐瞒前辈真相了,阵法让我给前辈捎句话,放过它,它不会再害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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