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讨赏一说,雅拉急急摇头:“阿英真是外道,且别露出我来,暗自留一手总是好的!”
妍儿点头:“依你。”她边说边端着一碟子【里带桃浆】与她,交心道:“吃点甜的,开开心,说到底又与你何干,筹谋得眉间都拧巴成啥样了?”
雅拉虽然贪嘴,但眼下委实提不起胃口,斟酌道:“阿英暂把这些中原点心收着,晚点过去紫微宫自然派得上用场。”
言毕,径自出了宫门。
紫薇宫这边,斐柏·芫维提正给银薇花润土呢。
她祖上是西川一带的商贾,在南诏进犯时因精通冶糖等手艺被掳,欲押解至诏内充到官中担当此任奴职。其祖心有不甘,中途引着家人复又逃窜,几经颠沛方辗转至南奔。本打算折返中原,但所携老小不堪长途奔波,因先前之故而卧病的,残喘的,瘦弱的,悉皆不堪托付,遂无法只身离去,权且在此落地生根。他本就是习茶的博士,勉强续充此营生支持。
奈何到斐柏这辈,阿爷骤然离世,恼不得将祖父的手艺给断了,成了她老娘的一桩心事。因姨丈行的方便,托人将她送进宫里,万幸被挑进紫薇宫当差,不仅省了家里好些嚼用,每年都能得些进益。现下虽不愁温饱,奈何对习茶一事尤为上心,只盼着哪日来个门精的人,好教她续上。
你道为何?
她的祖父本姓提,名维芫。提姓少有,追溯起来,可是汉朝的匈奴族中顶尊贵的一支部族,唤作挛提氏。自武帝灭族之后,族人中有在中原一带过活的遂以部族之名为姓。且提维芫的先祖本是石蜜商人,在眉、陵二州皆有族人,且当时虽被掳者大半,但尚有部分家人得以保全,兼有买卖和房田等过活,定是有子息承继香火的。若能趁着王上欲要遣仪仗队入唐联姻的机缘,没准能求个恩典,脱了奴籍。趁势同族人聚首,回归本家,岂不快哉!
揣着这一念想,风闻王上新晋的使女,唤顾妍的,说是中原来的茶博士,早早就有结交的心愿。只是白眉赤眼的,单愁没处套个近乎!
可巧今日轮值,兀自浇花培土,瞥得守宫口的女巾帼在同雅拉交涉。这雅拉可是顾妍的随侍,从前交接过几回大宴的差事,没大同她过话。若能作势亲近,还怕攀不上顾妍?计议已定,她不自主将脚步踩重了,上前搭讪。
斐柏一家子中原来的,在南奔地界上讨生活,自小便看惯了爷娘做小伏低,忍气吞声。耳濡目染下,最会来事,殷勤道:“这不是醒思殿的雅拉吗?”
雅拉跟着热络道:“斐柏姐姐,可巧你来了,就不用我磨嘴皮子了!”
斐柏见梅如太主的巾帼在侧,不好言语太过轻佻,只得矜持道:“这会子你不在醒思殿预备明日的茶水点心,跑这儿来作甚?莫不是王上不放心太主,遣你来瞧瞧?”
雅拉摇头:“有梅如太主和苦渡陀照看,王上自是放心的。眼下为的是摘些紫薇花,妍儿姐要拿它入茶做糕的!”
斐柏登时起了兴致,才要说嘴,两旁立着的巾帼们,为首的汀蒲鹭·咔卅佈岚径自狐疑道:“药房没有现成的紫薇花煎,女使费力气走到这儿来取,用中原的话说,不是舍近求远了些吗?”
她话音刚落,斐柏不觉好笑起来。
雅拉知道这个人物尖刺,故意冷笑道:“这位巾帼才刚不言不语,没得交接一番,可听你这么一说,定是宫外拨来的!”
汀蒲鹭依旧淡淡的面庞,没有血色的嘴唇随着她的言语蠕动着,轻视着周遭的人物,吐出几个字:“小使女好眼力!”
对着这么个平平无奇,清汤寡水般的人物,雅拉眉眼皆是笑意:“巾帼谬赞,不是我眼力好,只是满宫里谁不晓得,这紫薇宫的紫薇花系开国女王占玛呼亲手摘植,并由随同的上部座高僧躬身灌水,许是经由最尊贵和最智慧之手栽培,开出的紫薇堪称整个南奔地界上少有的娇艳,哪里是药房那些个花儿粉儿可比的?才刚的言语若是叫头人鸢尾听了去,铁定要好生派出个积年的老嬷仔细教导一番。”
汀蒲鹭面色不虞,其前后左右的巾帼亦是颇有微词:这小使女明摆着在笑话她们是宫外的野人,连朵花儿都不认得?
斐柏赶忙打圆场,笑道:“既是王上要入茶水饭食的,进来取些才开的花苞儿也就是了!”
汀蒲鹭身后的伦秂袂粗着嗓门说道:“这位女使才刚议论地很是,可是我们虽是外头拨来的,但也听闻王上的近身使女是位大美人,看你的姿容,定不是人们议论的那位吧?”
汀蒲鹭并旁的巾帼亦纷纷点头称快:“不错,看着是不像。”
雅拉玩味道:“巾帼们说的很是,妍儿姐的姿容上乘,满宫的女使和巾帼都不及她生得好。她是王上的近身使女,奴不过她的随侍。”
言外话:你们也生得不咋地!
汀蒲鹭等巾帼才刚升腾出的几分消遣趣味,尽数消散,面上愈发难看。
斐柏打量着两边的神色,心下忖度:
姜婳同梅如太主面上相合,此番遭难也承她请了苦渡陀大师襄助,还将自己宫外的巾帼调来护卫,少不得尊重些,给她们争争面子。
先拂一拂雅拉的颜面,指明要顾妍亲自来摘花,趁此同她沾带些交情,也不算把雅拉得罪狠了,气不到我头上。
计议已定,斐柏故而同雅拉款款地说:“雅拉,我细想了一番,阖宫上下,悉皆王上所有,遑论几朵花了。只是眼下正逢太主昏迷,依着苦渡陀大师的意思,定是不能出一星半点的疏忽。不若委屈你白跑这一趟,烦劳顾妍亲来摘取,到底是亲与王上作贴身使女的,更尊重些。不比你,不过区区随侍。你看可行吗?”
雅拉见汀蒲鹭等巾帼的脸上稍稍复了些光辉,知晓斐柏的用意,合了自己的盘算,佯装尖刺道:“如此,我回去告与妍儿姐知晓。”语毕,径自扬长而去。
汀蒲鹭等人自是趁愿,看向斐柏的神色不似先前那般冷冽。
斐柏又同她们安抚道:“雅拉是王上的近身使女顾妍的随侍,言行稍稍硬气了些,待顾妍前来摘花,我自会说与她好生训斥,汀蒲鹭巾帼宽心。”
汀蒲鹭等人心底略略解气,但面上仍旧淡淡地说:“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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