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思殿的耳房内,妍儿正一面儿把些吃食并于瓷碟,拿攒盒装上,以备入夜在紫薇宫的行事,一面儿等着雅拉回宫报信。
好容易见她入内,兼一脸趁愿,不由安下心,亲捧了盏新治的乌凉茶,半是恭维地奉上,浅笑道:“成事了?”
雅拉接过一看,疑惑道:“阿英,这是?”
妍儿笑道:“这是今天得的红果子,据说是行商从大秦国带回的种子,醒思殿的地宫里统共活下来两株。王上见我此番行事艰难,将果子分了些与我聊作慰藉。我觉其香味闻着甚厚,便鼓捣成饮子,图个新鲜。”
雅拉罕异:“大秦国,没听过?但这滋味却是醇香得了不得,阿英且同我说道说道吧,长长见识。”
妍儿款款地说:“我失过忆,只约摸记得读过鱼豢的《魏略》和班超的《后汉书·西域记》,里面曾提及大秦这个所在。再有就是李唐有一位叫杜还的游士。他在天宝十年,随高仙芝在怛逻斯城与大食军作战,败后被俘。之后,曾辗转至一个叫拂菻的国度,听说就是大秦!”
雅拉素喜闻些方外之国的人文风俗,喜欢得无可无不可,忙不迭道:“阿英,大秦国的人都是怎生模样?”
妍儿想了想,只道:“我见过些金发碧眼的波斯舞姬,大秦的人物,委实不曾经历。但才提过的杜还,据他记载那拂菻国,其人颜色红白,男子悉着素衣,妇人皆服珠锦。你凭此合上眼细想吧。”
雅拉稀罕道:“有生之年,不困在这宫里,得去外边见见世面,就是大造化了!”
妍儿笑道:“这也难说,保不齐如你所愿,出了这宫门也是有的。”忽又提到:“才在紫薇宫可有人刁难,给你气受?”
雅拉将乌凉茶吃了个干净,痛快道:“从前在潺颜手下当差,别说一点子气,莫须有的罪都挨过,不上心便好。倒是暗香疏影巾帼的言语值得推敲。”
妍儿认真道:“你且细细说与我。”
雅拉便逐一将始末与妍儿知晓。
妍儿拈了颗苞萝籽,边咀嚼边玩味道:“她们外头的,连哪朵花尊贵都顾不得,偏生清楚我的样貌,到底刻意了些,指不定是梅如太主话里头带出来的,也未可知。”
雅拉附和:“我跟阿英想到一处,便越着性子撒气,引着汀蒲鹭一流尖刺,斐柏也是个伶俐的,听我说出拿紫薇花入茶作糕,已然起了兴致,做好做歹地将我劝退,换您去摘花,两边不得罪。”
妍儿趁愿道:“这斐柏倒是会做人,待会儿碰面可要仔细瞧瞧,值得笼络的话,多个臂膀也好。”
雅拉定睛一看:“这苞萝籽同丸药澡豆的成色一般无二,阿英,您莫不是?”
二人相视一笑……
妍儿换了身寻常的宫制笼裙,梳了个溜光的锥髻,因着素净,愈发衬出自己的标致形容。
雅拉都忍不住艳羡:“阿英好生素雅,无有半分寡淡,眉翠唇朱,明眸流光,好不惹人爱怜。”
妍儿喜欢道:“人巾帼拿着我的容貌说事,咱要加倍仔细,别教人觉着轻佻艳俗。再者,姜婳明面上病着,我要是装扮得花枝招展的,还不教有心人议论。”御书屋
雅拉附和,见她预备出去,忽又说道:“阿英,还漏了桩顶要紧的。”
妍儿正色道:“何事?”
雅拉悠悠说道:“头人派来的死侍,您预备如何打发?”
妍儿认真道:“还用费心这事?约得是荒鸡时分,夜半前完事便了。若有半点耽搁,你将这个掺在乌凉茶里,放倒她片刻尽够了。”她边说边将半个巴掌大的鬼脸青陶瓶递与雅拉。
雅拉奇道:“这是?”
妍儿看着漏壶的滴时,打趣道:“时候不早了,回来再与你分说。”说完兀自朝紫薇宫的方向去了。
徒留雅拉在她身后叫绝。
一路逶迤,愈靠近紫薇宫,周遭俱是赤薇,翠薇一流,往宫门口一站,银薇簇着紫薇,愈发衬出三春之景,教人欣然索居。与姜婳人前的那副张致一般,端地芬芳怡人。
汀蒲鹭和伦秂袂才用过些黑毛猪火腿,正腻味呢,才要去寻点饮子排解排解,便见一位极标致的女使朝她们走来。
斐柏趁着阿帕查发怒的当口,领下了在外间洒扫望候的差事,干等着顾妍过来。人没等成,倒闻得里边的众人龃龉,暗暗庆幸没有扎堆抱怨,亦无一旁冷眼,落人口舌。
见汀蒲鹭她们不受用,才要端壶冰茶与她们排解,朝着她们的方向望去,来了位眼生的女使,极其标致伶俐,定是顾妍无疑。虽然晓得她美貌,乍一碰面,犹是唏嘘少顷。
妍儿见她们痴痴地看着自己,不自在道:“二位巾帼,醒思殿顾妍来此,专为摘些紫薇花使用,烦请通融入内片刻,定不耽误诸位的差事。”
汀蒲鹭她们见顾妍谦卑有礼,清丽脱俗,不由心生嫉妒,尤其是伦秂袂,先自没好气道:“这么会说话,底下的人还那般不客气,敢情不是碰到硬茬子才软下身段给我们装样子呢!”
顾妍犹自莞尔,闲静如水。
斐柏见她举止得宜,款款地说:“巾帼们说笑了,要真那般不堪,怎能得到王上垂青,单在跟前侍候?”
伦秂袂晓得这话利害,不好再轻薄,只向汀蒲鹭身后立住,重重地哼声。
汀蒲鹭复了一脸凝霜仪态,淡淡地说:“既然是摘花,怎么还拿了攒盒,梅如太主可是说过的,不准捎带旁的物件入宫,尔虽是王上身边的贴身使女,断不好坏了眼前的规矩!”
妍儿伶俐道:“巾帼说的是,这是醒思殿鼓捣的乌凉茶,因着新鲜,且王上交代,紫微宫的使女辛劳,这茶是拿大秦国的红果子惨了几味好料制的,不仅消饥还能醒神去乏,荏薪药师吃着也说极好。故而拿来与育花的斐柏阿姐尝尝。”
斐柏自然是如获至宝,看着汀蒲鹭和伦秂袂一流,俱是一脸的稀罕,按下心底的鄙夷,客气道:“汀蒲鹭并手下的巾帼们才叫辛苦。”她边说边就着顾妍盒里的茶壶倒了一盏吃下,痛快道:“冰茶还能这般醇香,果真不凡。”
顾妍自然晓得汀蒲鹭和伦秂袂的顾忌,兀自就着斐柏的茶盏吃了下剩的,这才消了两下里的猜疑。(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