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个白天事情纷繁——
早膳之后纪恕刚刚妆好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为满意,苏豆蔻的丫鬟素缕过来禀报:门外有一个自称苏阁主故人的男子想要见苏大小姐。
苏豆蔻在苏宅的会客厅见了该故人,来者二十八九岁,身体健壮,眼神沉稳。
苏豆蔻没见过此人,一点印象也无。
男子不卑不亢,不言不语,直到苏豆蔻遣了旁人,男子才向苏豆蔻介绍自己:“在下陈怀。”并从怀中摸出一块腰牌。
苏豆蔻认得这腰牌,这腰牌白玉雕成,上镌一个“准”字。
代表了三皇子李准。
“在下奉三殿下之命前来,特告知小姐今日不同昨日,务必让苏大掌事亲自现身主持府中事务。”
苏豆蔻握紧拳头。这才想起来爹爹原来跟曾经的大将军如今的三王爷有交情。
“可……”
“大小姐不必疑虑,三殿下自然知晓苏宅之事。况王爷敬慕苏阁主高情远致,更感念阁主一年前拳拳之心。殿下还让在下告诉大小姐,王爷自然挂怀自己的亲卫。”
苏豆蔻一下子明白了。且不说三王爷参与此事的真实意图,自己可真是老老实实当过他一个多月的亲卫啊。
原本父亲遇刺是苏家之事,看来,事情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突然有种苏家处在风暴中心的错觉。
“咳,如此多谢王爷挂心。”苏豆蔻不矫情,索性不再多问三王爷究竟是如何知晓苏宥川昏睡之事的——反正也问不出来,八成苏家有眼线。自己正一片焦头烂额,既然三王爷找上门来,这个情先承了再说。
不得不说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助力。
“如果需要,在下可暂留苏家助大小姐一臂之力,顺便再送大小姐一个小礼物。”陈怀看苏豆蔻尚在沉吟,提议道。
苏豆蔻迅速整理了目前利弊,“也好。如此有劳。”
能持三皇子玉佩之人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陈怀说完看向纪恕,端正有礼道:“恕少爷!”
纪恕眼神一抬,还有自己的事?
陈怀不苟言笑,一脸正气,继续道:“恕少爷年纪轻轻一双妙手出神入化,如常色彩亦能转瞬之间异彩纷呈,实乃惊才绝艳鬼斧神工,堪称‘圣手’,大将军敬佩得很。”
纪恕顿时受宠若惊,现今的属下都是如此一本正经舌灿莲花的么?
大将军实在是过于抬爱了!义父、师兄在上,这样一番惊人说辞他哪里敢受?
纪恕忙道:“哪里哪里,将军谬赞,纪恕实在是羞愧难当!”
苏豆蔻不厚道地在一旁吃吃笑了。
于是陈怀作为苏豆蔻的马车夫留了下来。
陈怀的到来让苏豆蔻他们的计划发生了变化,纪恕他们不得不重新审时度势。
……
白眉不多时便从琼华斋出来了。
一无所获。
琼华斋虽大,珠宝玉器琳琅满目,但没有与“苏二”相似度高的玉石打磨而成的扳指。
他也不气馁,转身去了另一家。
玲珑玉阁也没有。
“苏二”过于特别,温润中透着隐隐霸气,相似的玉料或者成品有点难找。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让人过目不忘一见倾心的东西本就少有,“苏二”绝对算得上一个。
见过真品之后白眉用他的过目不忘和对好东西本能的鉴赏力不允许他随便找个普通的代替品。
白眉无疑是个不将就的人。
那就继续找……
与此同时,改变计划的纪恕和苏豆蔻决定赌一把。真的“苏二”就在苏豆蔻手里,她并没有打算再放到苏宥川的衣带里——一旦情况危急,“苏二”就是一个牵制,一个保命符。
放长线钓大鱼什么的,走一步算一步吧,毕竟钓鱼这个事不是谁都会的,不能急。
——苏宥川在苏宥亭书房里的软榻上睁开了眼。
首先落在他眼里的是有气无力的苏豆蔻和她那哭得通红的眼。
“堂叔,”苏豆蔻看到苏宥川醒来嘴角急忙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用这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表达了她的欢喜,“堂叔,你醒啦!侄女知错了,您惩罚我吧,哪怕让蔻儿去死!我不该……我不该……”
抽抽搭搭,透着愚蠢。
又哭!
苏宥川看到她顿时一肚子气,恨不得当场把她劈了!这死丫头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不待他发作,苏豆蔻又抽抽嗒嗒道:“您快救救我爹吧!”
苏宥川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他咬牙切齿:“苏豆蔻,你好……!”
苏豆蔻噗通跪伏在苏宥川脚下。
苏宥川环视了一圈,只见每个人都一脸凝重,苏豆蔻双眼红肿。
他一脸阴翳起身拂袖去了苏宥亭的内室。
苏豆蔻停止啜泣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哼”了一声,之后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苏宥亭躺在床榻上面色灰败,呼吸却比昨晚好了不少。
只有胡大夫立在一旁。
方才苏大小姐的“马车夫”给胡大夫送来了一个消息:爹,照苏大小姐所说的去做。家中一切均好,勿念。孩儿即日。
苏豆蔻对三殿下派来的这位“马车夫”送来的这项礼物甚是满意,不愧是三王爷的人,做事就是利落爽快!
苏宥川懒得再给苏豆蔻好脸色,他专心盯着苏宥亭的脸,心里涌上来一快意。
他所不知道的是,苏宥亭脸色灰败要感谢纪恕那双“化神奇于腐朽”的手。
而云桑没有露面,则是退隐在了一间厢房里,安静地喝着茶。
“苏宥亭,你就好好享受十二个时辰之后那回光返照的一刻钟吧。”苏宥川脸上浮上来一抹笑意,弯下腰,他贴心地为苏宥亭压了压被角。
“大夫,阁主伤势如何?”苏宥川转过脸问立在一旁企图把自己站成空气的胡大夫。
胡大夫心里无声哀嚎,恨不得就地生翅扑棱扑棱飞了,可理想很丰满,处境很骨感,他只得提起精神规规矩矩答道:“阁主吉人自有天相,好转只是时间问题。”
苏宥川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
苏豆蔻也满意。
“大夫虽如此说,苏豆蔻,倘若你爹醒不过来你就要给苏家上下一个交代!”苏宥川满脸愠怒,“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苏豆蔻“”嗷——”哭的更凶了。
哭的样子也蠢。
苏豆蔻一边“痛哭”一边思量:果然那“马车夫”说得有道理,苏宥川一定会把握住苏豆蔻“一意孤行找外人医治苏阁主而最后失手”这个把柄,一旦苏宥亭毒发身亡,真凶和证人都有了。
梅髯父女分别在自己房间醒来,二人各怀心事,用过早膳到苏宥亭内室看过一回,并未发表什么看法。
倘若苏宥亭醒来,梅清河定然要问他苏沁兰遇害细节始末。倘若他真的就此一命呜呼,梅清河也认了。
梅髯回了自己房间。
梅清河留在了客厅。左右得顾一个面子。
与此同时,苏宅门房那里开始陆续收到拜贴。
来的人若是沉香阁分号的大小掌柜,就让到苏家会客厅西面的花厅,若是其他商家掌事或者各路朋友一律安排在会客厅。
会客厅客人来来去去,少坐一会儿者有之,不过带个话聊表慰问的也不少,慰问结束人就走了。
昨日那几个捕头和仵作再次登门而来。
几人分别顶着一幅公事公办的脸确认:伤者,沉香阁阁主苏宥亭;经查验,总有七处刀伤,无论深浅皆是刀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伤口有毒,疑是蛇毒,深入腠理,大夫正在医治。
仵作问话,先是细问发现苏阁主遇刺的家仆,又祥问了包扎伤口者云桑。既是命案,自然不能放过任何细枝末节和嫌疑人,鉴于破案程序,家仆与云桑皆算是嫌疑者。除此之外,也对苏家上下,尤其是苏宥亭身边之人做了祥加排查。
排查发现,苏宥亭的贴身护卫除了拼死挡刀着叶子恒,还有另外三人不见踪影。
……
不见踪影之一者张珪此时正在不远处的早点摊那里。他一身农夫装扮,脸色有点黑,手里捏着一只包子,喝着一碗热腾腾的豆腐羹。他也不急,勺子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挖着白嫩的豆腐羹,再珍而重之地送入口中。他品尝得仔细,耳朵也竖的支愣愣的,听。
近旁的食客在议论——
“刺客哪能恁好抓?”一个人道,“怕早有多远逃多远了,还能等着捕快找上门不成?”
“也是!”一个人小声附和着,“得罪的是个狠手!这下沉香阁呦!”
张珪心里那根弦使劲绷了一下,绷得他心头发慌。
“据说苏阁主身中数刀,命在旦夕啊,啧啧……”
“沉香阁阁主为人不是还不错嘛?”
“传言难说,即便如此,盯着那个位置的怕大有人在。”
……
张珪越听越手脚冰凉,果然。
昨晚他们三人被困果然是一个陷阱,他们不知不觉中跌入了一个有计划的阴谋里。
昨天让他们去荒滩的苏福一直跟随大掌事做事。
等等,苏大掌事,苏宥川?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啊,苏大掌事为人亲和平易,万不会……
还有月隐宫,自己做什么得罪月隐宫了?
他心中一片悲凉!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昨晚他侥幸被人所救,匆匆藏好另外两个同伴的尸身,甚至没来得及处理月隐宫杀手的尸体就急忙离开了那一片是非之地。他一身伤,只随便包扎一下,也不敢休息,直到跑到一处隐蔽的农庄草垛当中。他又惊又惧又担心,最后蜷缩在草垛里睡了过去。
天不亮他就悄悄离开草垛,在一条小河边洗了身上血污,洗不掉的就胡乱糊上些泥巴掩盖,然后在路上拦了一个早起赶市的男人,好歹用随身携带的碎银两换了人家的衣服。
他混进内城,留了心眼,不敢直接回苏宅,没想到早点摊子的消息果然够他消受一番了。
他更不能回苏宅了。他不知道该相信谁,唯一可行的就是联系到大小姐。
他要想个办法。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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