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云惊蛰对距离的把控十分严格。
在洛乾顺理成章地认为他们是恋人且可以牵手散步时,她就会红着脸与他隔开一臂之遥,常常嚷嚷起自己还小。
在回栖霞的途中,他们坐在大树下歇脚。狐襄爬到树上去看风景,树下只有他们二人。
云惊蛰一个人想着事情而出神,洛乾侧过身去看她。阳光洒下来,映照出云惊蛰脸庞的白里透红。
他不禁凑过去想捏捏云惊蛰的脸以示亲昵,她居然是跳起来躲掉的。
也许是云惊蛰反应太过激烈,洛乾只能尴尬地摸鼻子。
他心道:“我可能行为太过了。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
小女孩可可爱爱,同时更是亵渎不得的。
洛乾想要诚恳地道个歉,意外发现她眼里流露出的惊恐之色。
他张着嘴忘记了如何表达歉意,云惊蛰仅仅不过片刻就恢复原来的神色。
对于这件小事,她也是就此略过不再提起。之后还是一如常态同他搭话,距离仍旧保持着不远不近,一臂之遥。
送他回到明府,就是分别的时候。云惊蛰再三叮嘱洛乾待在府上,洛乾心道,自己又不是小孩。
不过这样子被管着的感觉也不算太差。
那边的狐襄一想到自己不用再忍受洛乾,高兴地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他很快就跟云惊蛰一起离开了。
洛乾回到明府,云招弟正在堂屋里哭哭啼啼。问及原因,竟是她和何知吵了一架。
“洛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惹得何知生气。我们昨晚一起喝茶聊天,说着说着他就生气了,彻夜未归……”
“他可能回药铺了?”
云招弟难过道:“我去找了,罗伯说没看见何知。我把整个栖霞城都找了一遍。都是没有。他在栖霞除了这里就是药铺,他还能去哪哇。洛大哥,你帮忙找找吧……”
面对云招弟的恳求,洛乾没得办法拒绝。
他也把栖霞城打听了一遍,甚至还去了清水湾。附近有个牛头沟,他就去哪边打听何知的踪迹。
可是天都黑了,仍是任何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洛乾摸索着夜路回城,奇怪的是渺无人烟的岔路口居然摆了一座香炉。
他心里觉得不踏实,特意绕道走。
哪里料到,稍微嗅到一点点烟味就晕倒了。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小巷,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少年。
少年跟他说了一件离奇的事情。
三天前,少年小镇外面偶然救下了这个男人。
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他浑身是血。一手紧紧抓着一把剑,一手扶着墙摇摇欲坠。当时少年很害怕,人烟稀少的街道,偶然撞破的凶杀案。男人看到他,却冲他一笑。
男人蓬头垢面、狼狈不堪,跟温润如玉的君子完全不一样。少年却因这个坦然的笑容安定下来,做出救他的决定。
洛乾却不记得有这回事。包括少年所说这三天他们一起讨饭的经历,他都不记得。当他想回栖霞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身负重伤,根本不能继续奔波劳累。
他只能继续留在这里养伤。
从少年这里,他还了解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江宁县朱家镇。
少年是个爱听故事的人,洛乾无聊之际就给少年讲自己过去的经历。
入夜的寒风刺骨,两人盖着一层棉被靠墙蜷缩着睡觉。
想到男人经常被噩梦惊醒,少年忍不住靠紧了对方关心道:“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洛乾不自然地动了动,僵硬道:“我没事。这几天多亏你的照顾,我好了很多。现在可以开始练功了。
“哇!”少年惊呼出声,“太帅了吧,你要练功?”
“呃,我只是知道一些基本功……”
“哇!我可以学嘛!我也想当男猪脚……”
这个少年的反应总是让洛乾出乎意料。
遇见这个少年,也是洛乾意料之外的。
他记得白天里自己行动不便,少年来来回回许多趟给他送不知哪里弄来的药材。
少年还会跪在他身边跟路人乞讨,并让他藏进棉被里把自己装成残废。
路人看到这样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哭着说一遍“凄惨的身世”、笑着唱一遍小曲,再指指“失去双腿的亲哥哥”,纷纷慷慨解囊。
遇见的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少年。
少年在看到自己新招的“小弟”又开始练功之后,他也模仿起盘坐的姿势,学着他把双手放在膝盖上。
“就是这样吗?”
“是。”
洛乾闭上了眼睛。少年也学着他闭上了眼睛。他又睁开一只眼睛去看洛乾。
洛乾没动。
闭眼。
睁眼,洛乾没动。
复闭眼。
睁眼……
“啊!你怎么不动啊!”
洛乾被他惊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淡定道:“修炼之术,须得性命双修;性命双修,先修命后修性。命者,先天至精。至精之气,应择良辰宝地方能感悟。此时此地,我刚刚尝试了一下,就察觉到这里一片浑浊,不适合修行。”
少年看到洛乾蜷缩进被子里,顿时就傻眼了。他还没理解男人说的这段话,男人就已经打起了呼噜。
规律的呼噜声被咳咳打断,少年一腔的愤懑就平息了。他心道,毕竟洛乾身体不适,不跟病弱者计较。
呼噜声再度响起,少年略抱遗憾地钻进了棉被里。
讨饭吃的新一天开始之前,洛乾抱着破碗沉思许久,煞有介事地对少年说:“我觉得,你可以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名字多难想啊!曾经的少年孤独流浪,遇上洛乾之后也不愿提起本名,故称无名。
不过还是勉为其难地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
他看到太阳从东边升起,“那就叫东方吧。”
“东方捌?”
“东方!”
少年喜欢听人讲故事,渴望经历那样的故事,可他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憨憨。
他严重怀疑男人故事里那个女孩的眼光。
……
当然,洛乾并没有跟少年交代玉玦的事,以至于少年对木掌柜相关的恩怨等事情产生困惑。
两人愉快地开启了乞讨的一天,不出意外的话,洛乾的破碗会有一两个铜板,就像每天增加的点击收藏那样。
那个自名为东方的少年,总是很容易就取悦路人,收获颇丰。讨来吃的会分给洛乾,也会分给街边流浪的小孩子和可怜的狗。洛乾叮嘱过他不要张扬,少年就改成“偷偷”把东西送过去。
也就是由走过去变为半蹲着挪过去。
隔着人群,洛乾就感受到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麻烦……
在经历那么多的波折后,平心而论,洛乾已经没有办法对一个人交付真诚。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选择——
“东方捌——天要黑了,我们先跑——吧——”
“跑——啥——”
东方挪着小步子来到洛乾身边跟他一起蹲下,学着他小声逼逼的模样。
“你不跑——那就一起挨揍吧——”
那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过来时,东方还在琢磨洛乾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突然想起那几个弟弟妹妹在吃他给的东西,转过头去看时人已经没影了。
回头,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
“几位,别来无恙。”洛乾站到东方面前摆出一张笑眯眯的脸。
为首的汉子冲他啐了一口浓痰,直接将洛乾推到一边。洛乾身后那个抢生意的小白脸才是他们过来交流的目标。
东方被这阵势吓蒙圈了,站起来就往后退,一点点被那几个汉子逼到墙角。
“大、大……大哥!我哪得罪你了?”
洛乾头疼起来,这个少年哪里像个流浪十八年的人。幼时跟随母亲流浪的时候,洛乾就深深体会到了低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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