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安禹诺就像是生活在蜜糖里一样,虽然家务活还是她一个人承包了,但舅舅舅妈的态度,让她做再多的活计,她也不觉得劳累,特别是晚上躺在表哥那张软得一上去就会陷下去的床上,再多的疲累在她眼里都不重要了。
她每天都穿梭在村子里,为了劳作而忙活着,哪怕经过村子时身边的人指指点点,她也全不在意,她早就习惯别人这样对待自己,再次面对他们的指点,她权当是他们在羡慕自己可以考上那么好的学校,可以为家里争光在眼红而已。
回到家的第三天,那位中年人又来到了她的家里,安禹诺去开门的时候看见是前两天才来过的客人,很自然的笑着把他迎进了家门,一边把客人往院子里领,她还一边招呼在客厅看电视的舅舅、舅妈。
“舅舅,来客人了!是前几天的那位叔叔!”
听到安禹诺的招呼,李得荣和徐秀英急急的从房间里面出来,看到那男人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个口袋,两人对视了一眼,瞬间脸上开花。
“哎呀,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晚一点才会来呢。”
徐秀英破天荒的笑脸迎了上来,明着看是来迎接中年男人的,实际上那视线一直盯着他手里的口袋没有挪过窝。
她的眼神太直白了,男人拎起手里的袋子扬了扬,笑着回答。
“这不是早点解决早点完事儿嘛,我也怕夜长梦多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扭头看了安禹诺一眼,目光深邃,安禹诺不太懂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本能的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看到她笑,男子的目光更有深意了,他悄悄的往安禹诺身边靠,安禹诺因为他是客人,不好回避得太明显,只能借口要把剩下的院子扫完,为他们三人端好凳子,倒好茶水,她就跑到角落里去扫地了。
“这丫头很勤快啊。”
今天再来,男子的目光已经毫不掩饰了,看到他对安禹诺评价,李得荣赶紧把茶水端起来递到他手边,舔着笑脸卑微至极。
“那是,我妹子什么都没留下,就留下这么个勤快的姑娘,她要是能跟了你,那是她上辈子的福气,我妹子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
什、什么?
正在扫地的安禹诺无意间听到舅舅的这番话,突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跟?什么福气?舅舅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脑子空白,手却一直在机械的动着,以至于李得荣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他以为她没有听见,也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反而是肆无忌惮的继续跟男子聊着刚才的话题。
“钱都准备好了吧?”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不住的往男子搁在脚边的口袋上瞟,男子懂他的意思,弯腰拿起口袋递给了他。
“放心,十万块,一分不少。”
十万块买个媳妇儿,在这个地界算是昂贵的,不过看在安禹诺长得还不错,又聪明,还勤快的份上,男子觉得这个价格勉强能接受,特别是刚才靠着安禹诺的时候,闻到她身上隐隐的少女香气,他拿钱的手一下子干脆利落起来。
接过口袋,李得荣和徐秀英跟捧着宝贝似的,两人脸都快笑烂了,对视一眼之后,两人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口袋,看着里面整整齐齐的十摞红票子,两人顿时笑眯了眼。
“就喜欢你这种爽快人!”
李得荣把口袋合上,递给了徐秀英,徐秀英拿着袋子起身进了屋,想来应该是去里屋点数去了。
李得荣和男子继续闲聊着天,他们聊得越是详细,安禹诺听着越是手脚冰凉。
原来舅舅和舅妈对自己态度这么好是有目的的,他们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的成绩优异而感到欢喜,他们不过是看在自己能为他们换来白花花的票子,才如此开心的吧。
霎时,安禹诺的心一下子碎了。
什么所谓的亲情,亲人,原来都是这么的不堪一击,在金钱的面前,自己于他们而言,不过就是一件商品而已。
亏得她还感恩他们养育自己这么多年,还想着以后自己有出息了,一定会好好的赡养他们,而他们呢,则想着现在就把自己卖掉换钱。
呵呵,这就是她在世上最后的亲人啊。
她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村里的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点是羡慕自己,现在她知道了,他们不过是在笑话自己,笑话自己再努力也逃不掉被卖掉的下场。
亲人如斯,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的脑子里满是浆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视线在院子里四处游移,突然间,她看见院子角落的水桶,脑子里立刻清明起来。
“舅舅,家里水缸没水了,我去挑缸水去。”
安禹诺把扫帚放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让僵硬的微笑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破绽,在冲李得荣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咚咚咚狂跳。
“好吧,你快点去,别耽误了中午吃饭。”
在忙着和男子聊天侃大山的李得荣根本没注意到安禹诺的变化,他随意的摆摆手示意她快去,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安禹诺一直害怕舅舅会发现自己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看到舅舅居然招呼自己快去,她忙不迭的跑到水桶边,把水桶拴好,扁担搁在肩上,立马脚下生风,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不行!她要逃!必须要逃!
出了院子,她并没有把水桶撂下,反而是在想着怎么能逃离这里,这个点村里的人还不多,就算自己走了,也没人会注意到,只是在朝着村外走去的路上,她不知道为何,突然转了道,把水桶扔在了井边,快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那个方向,是甘云霆的家。
自从她上了初中之后,便和甘云霆断了联系,她以为他到了国庆放假,也会回来看看这帮从小把他带大的老人的,她想要在走之前再见见他,可当她到了甘云霆的小屋时,发现那里居然空无一物。
没有记忆中的稻草床,没有那些留下了她美好回忆的破烂家具,甚至也没有了那个在她最想死的时候温暖了她的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留下。
原来他没有回来啊。
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安禹诺有些落寞,不过很快,她就感到心安。
最起码这能表明他生活得很好,好到可以不用再回到这个已经腐烂的地方。
想到他能脱离苦海,安禹诺才算稍稍有些安慰。
既然甘云霆都已经不在了,这村子更没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了。
擦干脸上的泪水,安禹诺最后再看了一眼这承载了自己多少美好回忆的地方,毅然决然的转头,离开了这个毫无人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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