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昨天晚上还与她说话的爹爹,今天就死于非命。
程筠墨拖着千斤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盛放程柰遗体的棺材前。
一步一步……
程筠墨双手扶着棺材,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而她本人却仿佛丝毫都感觉不到一样,任由它们落下来。
景牧在听到程筠墨回来之后,就赶紧回来。
刚一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美人落泪,从古至今,从不乏文人墨客用大量优美的词藻描写这一幕。
但当景牧真的有幸看到美人落泪的时候,他才发现……
美人落泪,闻着悲伤。
“程柰死了。”宋庭渝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对着守在他身旁的下属道:“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往闽南程家。”
“是。”
睢娅在收到来信之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渐渐有些疯魔。
睢娅笑出来泪花:“他死了,程柰终于死了。”
“从今以后,我终于不用日夜煎熬,再去想程柰什么时候会死了。”
“恭喜太后如愿以偿。”
睢娅在狂笑之后,神情在一瞬间之后,突然落寞了下来。
她十分嫌弃的低低的道:“死的这么简单,真的是太无趣了。”
程筠墨默默的收拾着她爹爹的遗物,发现程家的木卫令牌居然只能控制几个木卫了。
她带过来的三千木卫,居然只剩下几个了。
程筠墨突然红了眼眶。
尽管她爹爹可能瞒着她很多事情,可她就算是再蠢,如今也猜到了一些事情。
从军营里出事之后,她爹爹就表现的格外平静。
起初她以为只是因为她爹爹平日里冷静惯了的缘故。
但眼下看来不是的。
程家对子辈的教导向来是以放养为主,尤其像她这样已经行过成人礼的。
程家更不会去管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家爹爹也向来尊重她的决定,从来没有发生过像那次让程承强制送她走的事。
如今看来,她爹爹是早就知道军营里发生的事是谁做的了。
能够让已经下令封锁被封锁的消息依然传遍整个北疆城。
若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那是谁也不信的。
除了皇族之人。
程筠墨再也想不出别人了。
自从平帝驾崩之后,不向北疆增兵,不向北疆送粮草,克扣北疆的军饷、棉衣、兵器。
这样的事情,若是没有当权者首肯,或者是默认。
谁又敢?
他们闽南程家数代守护北疆,程家为北疆而死的家主不计其数。
他们向来忠君,从未有过反心。
却不曾想,竟落到了如今这个下场。
程柰死了,程筠墨一个姑娘自然不可能再在北疆待下去。
程柰生前最后一道阵法,在程家木卫损伤得七七八八的前提下,也让北狄一族损失惨重。
所以北疆眼下的压力并不是太大。
主帅裴大人走到程筠墨的面前,面容沉重的道:“晚榆侄女,事已至此,还请节哀。”
“多谢裴大人。”程筠墨行大礼道。
程筠墨带着仅剩的木卫与程承,扶着程柰的灵柩渐渐远去。
“阿柰去世了。”
楚琤有些茫然的看着这个世间,突然觉得这个世间变得十分陌生。
仿佛天地之间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年幼时,突然知道楚族覆灭的感觉是一样。
只是她现在已经不再年少了。
她如今已经是一家的主母,程柰不再了,倘若她再撑不住的话。
程家该乱了。
而这个时候,绝不是程家能乱的时候。
楚琤静静的吩咐道:“派人去接程柰的遗体。”
“墨儿已经扶着兄长的灵柩在回来的路上了。”程昭也是十分难过。
但是他知道,眼前看着一副无喜无悲的大嫂,才是最伤心的那个。
“那就开始准备灵堂吧,等阿柰回来了,也好有个去处,不会那么慌张。”
“那我这就去准备。”
宋庭渝赶到闽南程家的时候,程家到处都是素白绸缎。
显然是已经得到了消息。
纪迟赶过来道:“主子。”
“这一段时间,程家附近没有什么异常吧?”
“没有。”
“没有就好,你继续守在暗处,一有动静就立刻通知我。”
“是,纪迟明白。”
在纪迟又藏匿于暗处之后,宋庭渝才敲开程家的大门。
大门过了一会儿,缓缓打开,守卫十分警惕的问道:“来者何人?”
“宋庭渝。”宋庭渝淡淡的道。
“原来是丞相大人。”守卫行礼道。
复而道:“不知丞相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我是来悼念的。”
“丞相请进。”
宋庭渝在程家人的带领下顺顺利利的来到了程柰的灵堂。
大约是因为程柰的灵柩还没有回来的缘故,所以灵堂之上只有牌位。
宋庭渝看着跪在程柰灵前的楚琤,她是那样那样的难过。
宋庭渝的心瞬间便疼了起来,像被一股力量扯开一般。
随之而来一股眩晕感袭来,令他险些站不住。
“楚琤。”宋庭渝轻轻的唤着,尽管声音还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但常年待在宋庭渝身边的人必然能够听出来,他在唤楚琤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格外的轻柔。
温柔中还带着罕见的心疼。
楚琤听见有人唤他,猛的转头,看着宋庭渝逆光而来。
当年他们五个人一起行走江湖的时候,她与宋庭渝之间的关系是最疏远的。
宋庭渝对她,好像永远都保持着距离感。
但宋庭渝也是给她帮助最多的人。
“宋庭渝?”楚琤呐呐的道,表情十分呆板。
“是我,我来迟了。”宋庭渝十分温柔的道。
不知道为什么,楚琤突然有点想哭,有一种依赖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像是跋涉万里的人,突然找到了归处。
而这种归属感,仿佛是血液里一直携带者的。
大约是自从程柰出事了之后,宋庭渝是第一个说他来迟了的人。
一个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一个人撑着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突然有人关怀的问上那么一句,可能整个人就变得矫情了。
“阿柰,他再也回不来了。”楚琤望着程柰的牌位道。
语气里、眼睛里,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哀伤。
看着如此难过的楚琤,宋庭渝有些许不忍心,腹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句话:“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是我没有保护好程柰。”
“你根本不需要道歉,你有什么义务保护他呢?”楚琤十分哀伤的道。
宋庭渝看着楚琤哀伤的眼眸,眼睛里的哀伤刺痛了他的眼睛。
“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让那些害死程柰的人付出代价的。”
“不必了。”
楚琤看着宋庭渝淡淡的道:“程柰的仇是程家的事,你已然帮了很多。”
“听闻你私底下给了程柰能够掌控五万禁军的兵符?”
“你是在怪我吗?兵符纵然是我给他的,可我从未想过要害他。”
因为他是程柰。
他是你如今喜欢的人啊!
一直以来,无论他曾经对楚琤做了什么,他们之间都有过什么。
他都只想给予她快乐。
哪怕不是因为他。
她喜欢的,他都会尽力去保护。
只是,宋庭渝无能,没能护得住程柰。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能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为程柰开后门,我程家上下感激还来不及。”
“此番旧事重提,不过是为了道谢罢了。”
“以后程家的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免得被无辜的卷进来。”
宋庭渝知道楚琤这样说也是一番好意,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楚琤看着默不作声的宋庭渝,低低的道:“也许,那些人并不会给程家喘息的机会。”
“那些人?哪些人?”
楚琤沉默着,没有回答,只道:“宋庭渝,重情义是好事,可人有时候并不能太重情义。”
宋庭渝静静的陪着楚琤,她那哀伤的眼让宋庭渝毕生难忘。
心里是什么滋味,大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宋庭渝在陪了楚琤一段时间之后,准备起身告辞。
毕竟,他不能一直待着这里。
这样容易造成旁人对楚琤的误会。
楚琤一袭白衣将宋庭渝送出程家的大门,看着宋庭渝下山离开的背影。
怔怔的愣神。
却未曾想宋庭渝突然转过身道:“此番事结束之后,我大约便不会待在帝都了。”
“日后,你若有事,便派人去北疆寻我。”
“能力之内,宋庭渝绝不推辞!”
程筠墨收回了手里的扇子,看着对方道:“为什么跟着我?”
“你是谁派过来?”
“姑娘不记得我了吗?”景牧看了一眼自己一身公子牧的衣服。
面不改色的笑了笑:“我是姑娘之前在北疆随手救下来的毒人。”
“听闻姑娘因父亲去世,要扶着程家主的灵柩回闽南,在下担心姑娘一路上会遇到危险,所以便跟了过来。”
“若是吓到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景牧彬彬有礼的解释道。
“不用了,我不需要。”
“姑娘接不接受,那是姑娘的事,保不保护姑娘,是我的事。”景牧仿佛没有听到程筠墨拒绝的话一般,死皮赖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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