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饭时间,这酒楼生意看来果真不错,不光里面都坐满了,在外面等着的还足有几十号人。含光一见,立刻大失所望:“这得什么时候能排到咱们啊?”
卢雁逸潇潇,没说话。那门口迎客的堂倌一眼望见,却立马迎上来,热情万分:“哟,卢公子,您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定是又在忙大事情了。”
”我没做什么大事,看你们这店里倒真是红火的紧。”
”瞧您说的,我们这再怎么着,也是个小本买卖,哪里比得了~~”堂倌话还没说完,就被卢雁逸一个眼色截住,立刻改了口:“都是靠您的帮衬不是?”
”别净挑好听的说了。你们这里今天有什么新鲜菜蔬没有?”
”卢公子,您可算是来着了,我们这里的大师傅新琢磨出几个菜来,就想请您来尝尝呢。”堂倌笑着将三人往楼上领:“这位小姐和少爷面生,慢慢走。卢公子包的雅间在二楼,在最里面,能看到窗外的景致,是我家最好的了。您小心脚底下。”
在那些等候客人羡慕的眼光中,一行人上了楼。那堂倌边引路边找话说:“您这一不来可好,前几天我们掌柜的还直担心呢,是不是我们店里哪里得罪了您了?也不来照应我们的生意了?要是这么着,小的先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千万别和我们一般见识,要是您不赏脸,我们这恐怕就要办不下去了。”
“你这滑头!”卢雁逸先让清绾姐弟坐下,自己才在主位上坐了,“有什么新鲜东西,就只管端来,别尽管在这里唠叨了。”
“公子放心!小的这就去厨房吩咐。”那堂倌忙高声答应着,一溜烟儿去了。
“卢公子,这些钱还给你,不知够不够。”清绾从剩下的银子中取出三十两,递过去。上次在德远堂,她就留心听抓药的伙计说话,算出现在一棵人参大约值二十两银子,但看在卢雁逸多次帮忙,那人参也的确是上好的,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所以就拿了三十两出来。
卢雁逸倒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来:“我就不推辞了,知道你定是要还给我的。就先收下,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尽力帮忙就有了。”
“正是呢。”清绾见他如此大方,也觉得舒坦:“公子这话不差。要是你不拿着,我心里也不安。以后我要在县城做小生意,只怕还得靠公子多多照应。”
“你也是要卖茶?”卢雁逸忽然问道。
“公子猜到了?”
卢雁逸端起桌上的茶盏,指了指:”刚才你宁可多掏好几两银子,也要把那些炉灶、家伙都留下来,若不是也卖茶,你要那些做什么?”
清绾也笑了,但解释说:“准确地说,我不是卖茶水,今年茶叶涨价,人人都知道,这生意可不好做。我是想卖药饮。”
“药饮?”
“对,”清绾将茶盏放回去,“公子家里既然也是做药铺生意的,大概也清楚,最近生高热病的人特别多,都是因为喝不起茶,又气候干燥的缘故。我们村里那片山上,大青叶多得很,采都采不完。医书上说过,用大青叶煮水,最能清热降火,治高热病最好不过。所以我想摆个小摊位,煮药饮来卖。价格比茶水便宜,大家一定都能喝得起。还能够防病救人。这不是一桩好买卖吗?”
“哦?”卢雁逸闻言挑了挑眉,“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城里除了药铺,就是茶摊,还没人卖过药饮,现在正是秋燥的时候,一旦开张,定能红火起来。看来你不是简单知道些药理,你实话实说,除了跟着乡下的郎中,是不是还学过?”
他的语气虽然淡淡,可那双清透的眸子,仿佛能穿透一切似的,眼神似是在说: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上哪儿学去?”清绾轻啜茶水,坦然地对上卢雁逸的目光,毫不慌神,看不出任何掩饰的痕迹:“学堂都没念完,就没钱读了,这也是巧事,有一日我上山找野菜,在一棵老树下见着一本书,上面都是些医理,我就记下了。其实也不懂多少,这做药饮的生意,也是家境所困,实在没有法儿,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公子是行医世家,大概会说我班门弄斧。”
卢雁逸注视着她:“若说你家境艰难,我倒相信。要说你不懂得什么,可是瞒不过我。我从小学医,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绝不是只通皮毛。看来姑娘还是信不过我,不愿意和我说实话。”
难道我还能说真话不成?清绾心里暗想,“公子不信,我也没办法,不过我的确并没学过。其实医术一道,公子想必也了解,学过是一方面,最要紧的,还是要在生活中不断积累经验。熟读王叔和,不如临症多。这是医家的俗语,就说这做药饮吧,我们乡下,有个头疼脑热的,哪里舍得花钱请郎中吃药?多数都是在山上找些野草药材,煮煮喝了,不少也能治好。就我所知,像是蒲公英,马齿笕,还有玉米的须子,都是能入药治病的,我也是从这里想到,才要到城里卖茶饮的。”
“好吧,”卢雁逸难得一见的露出妥协的笑意,“算你说的有理。我也不问了。不过不是我说宽慰人的话,这个生意一定能好做,到时候,只怕你数钱都要数到手软呢。”
清绾刚要答话,只听门外一声高喊:“菜来了!”
接着,那堂倌就推门而入,一手端着一个大茶盘,每个里头放着六个盘子,熟稔地将菜一一摆上:“卢公子,小的可没说错。这些菜式,都是您从前没吃过的吧?这都是大师傅新近琢磨出来的,等着您来品评呢。”
“清姑娘先请用。含光,在这里就和自家一样,一定饿了吧?只管吃。”卢雁逸没动手,而是先招呼着她们。
清绾见那菜色果然都新颖夺目,和普通馆子里的卖相就不同,随意拈了一筷子:“这是用梨做的?”
“这位姑娘所说不差!”堂倌忙道,“这是用上等的红肖梨去掉外皮,里面加上银耳、百合、马蹄、雪藕,都切成碎丁,用文火慢慢炖煮,只放少许冰糖,最后入口即化,清甜不腻。最是滋润生津的。”
卢雁逸也尝尝:“这菜倒是适合这个时候吃,味道也还算过得去。”
“要不怎么说公子是个明白人呢!这是我们的大师傅专门为这秋季预备的菜,现在城里气候燥热,来点这个,最是有益的!”堂倌不无自豪地说,又一一指点着其余的菜品:“还有这个,是拿菱角煮的甜汤,这是鸭肉去掉腥膻之气,配上豆腐衣做的。这季节,就是不能用羊肉那种大燥之品,您说是不是?”
“看来你们的大师傅还有两手,”卢雁逸笑道,“都知道根据时节配菜了。怪不得看你家门口那么多人,还说生意不好?”
“这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堂倌笑说,“要说我家掌柜的和大师傅能想到这些,也全亏卢公子从前常来指点,才明白了些药食同源的道理。不瞒您说,最近城里家家酒楼都生意清淡,我家从前的招牌菜也都卖不动了,只有这几道新琢磨出来的菜,却日日叫座,所以还能勉强维持下去罢了。您瞧外面那么多等着的,人人都是奔着这个来的。”
“也难怪,这小小县城,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样老菜式,你们能够独出一格,自然谁都想尝尝。”
卢雁逸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嚷,卢雁逸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那堂倌忙笑道:“知道您在这里,已经吩咐伙计们不许大声,这不知是哪个客人,大概是喝醉了在那里闹事呢。您别生气,我这就出去看看。”
还没等堂倌开门,那吵闹声一阵大似一阵,已经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包间:“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我们公子是谁?就凭你也敢拦着?还不快给我闪开!”
听见这些,卢雁逸放下筷子,冷笑了一声:“许不是喝醉了,是哪家的少爷来了,你们招待不周吧?”
堂倌紧张的满头是汗:“小的还没听出来是谁”
话音未落,仿佛是楼梯处,传上来了混乱厮打的声音:“别说你们这小小县城,就算是州府里,老子不管到那里吃饭,还没遇到你们这样的!老子今儿倒要看看,楼上这包间坐的究竟是谁!”
“这位爷,那”
没等答完,嘈杂的脚步声,就渐渐逼近。含光有些紧张,下意识地紧紧拉住姐姐的手,又看看卢雁逸,却见卢雁逸神色镇定,慢慢地喝着茶,像没有这事似的。
咣当一声,包间的门被推开了,紧跟而来的还有三四个堂倌,有两个还被打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这屋子早被卢公子包下”
“你们还不起开!”像是随从模样的几人,一把就将堂倌推到一边:“再敢多嘴,把你的牙敲掉了!”
卢雁逸置若罔闻,眼皮儿都没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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