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秀芳会意地点头:“二嫂,你放心,回去我就托人捎信去。以后我会想办法常进来,你有什么话,就告诉我好了。”
“无事你不用常来,”清绾又叮嘱道:“我还有一件事托你,回头请朱小将军见了我家大弟二弟,报个平安,就说我还得个把月才能出宫。让他们好生照料爹娘。”
“个把月?”卢秀芳又吃了一惊:“不是只配几天药么?还要住这么久?”
“皇上的病不是一天两天能调理过来的,”清绾说,“无非就是几十天的时间,若是执意抗旨,岂不是更糟?”
“二嫂,我都明白。”卢秀芳咬了咬嘴唇,“你受委屈了。伯父伯母那里,这都不用二嫂操心,我自会常去照应。你在宫里一定要处处小心哪。”
清绾点点头,催促着她走了,赶紧又到小厨房去准备药膳,这比配药还要费功夫,足足忙了小半天,才算全部做好。
过了三天,清绾又给皇帝换了方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药食双补,皇帝的身体明显好了许多。太后不时派人来打听信息,得知此事也颇为欣慰,几次召见清绾去慈宁宫说话,态度也和缓了不少。
每次去慈宁宫,都能见到朱老太太,一见到清绾,就拉着她的手,有说不完的话。还常常做些吃的,叫人悄悄送过来,清绾也趁空暇时候,配了些益气养元的药丸,带给朱老太太。
秋风乍起,玉露生凉,不知不觉间,炎夏在逐日的忙碌中悄悄溜走,进入了凉爽的秋天。清绾在宫里已经一月有余,八月中秋即将到来,这是皇帝登基后第一个大节日,皇帝又一向以孝治天下,故而对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十分重视,全宫上下,都再忙着筹备这次节庆。
清绾的日子一如既往,每日就是在偏殿配药,制作药膳。卢秀芳又来看过她两次,捎来了父母的讯息,含光每日都早早回去,含冠也尽量多请假回家,陪伴父母。
听到这些,清绾心里才算踏实了几分。卢雁逸平安到达谦州后,只来过一次口信,虽说只有寥寥几个字:皆好勿念,但在清绾听来,胜过了千言万语。
含冠两兄弟都想方设法要进来看他,可是无计可施。朱炎替他们求过皇帝,不知为何,皇帝却不曾允许,只同意卢秀芳来看嫂子。故而朱炎也不敢擅自作主带兄弟俩进来。
清绾只好托卢秀芳给弟弟送去口信,要他们安心侍奉父母,不要莽撞。
这些还都是小事。唯有皇帝的态度,叫人越发的捉摸不透。每日一大早就亲自过来,晚膳后也在东宫批折子,却不常和清绾说什么,就算是有话,也是淡淡几句,看不出任何端倪。
但皇帝对清绾在生活上的照顾,却是无微不至,几乎每日都要赏赐各种精美食物,有时一次,有时两三次。其余日用品也都想的十分周到,源源不断派人送来御用上物。
清绾多次推辞,宫中以俭朴为尚,却如流水般赏赐她这么多东西,岂不是要叫她如坐针毡?
可是皇帝每次都轻描淡写地道:“卢夫人太多心了。又不是什么金银珠玉,无非都是家常需用之物。夫人劳心劳力,为朕疗疾,可谓是第一要紧的功臣,把夫人的起居照顾好,也是应当的。”
然而越是这样,倒叫清绾更加不安。日子一点一滴地静悄悄流逝,平静如水,眼看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好,离说好的两月调理之期也越来越近,清绾心中的期待也越来越强烈,盼着离宫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八月中秋,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鸡还没叫,宫中的人已起身开始忙碌起来。各宫的主管太监前后张罗着,不到辰时,嗓子就都喊哑了。
东宫作为特殊之处,却和其它殿宇迥然不同。早在开始筹备中秋佳节时,皇帝就特意吩咐,东宫仍保持安静,好能静心理事。因此丝毫没有热闹的气氛,和平时一样,静悄悄的。
东宫的内监宫女并不多,却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心腹可靠之人,在宫中时间颇久,熟知规矩。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都没有惊惶之色,时时刻刻都是井然有序。
故此,纵然外面喜气洋洋,清绾还是如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做着手上的活。
算算日子,已经过去了五十三天,从入宫的那一日起,清绾就掐指数着天数,焦心如焚。
“太后懿旨,宣卢夫人觐见。”
清绾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刘内监,略感无奈地放下药材:“请刘公公先坐下歇歇,稍等片刻,我换件衣服就来。”
“卢夫人不要着急,”自从去了慈宁宫几次后,刘内监也对清绾比较熟识了,态度也恭敬了许多,“给太后贺节的命妇都刚散,太后疲倦,吩咐宫里的人不用进殿了,在院子里磕几个头就是。吩咐老奴特意来请卢夫人,单独说说话。”
“太后恩德宽厚,只怕我去了,扰了太后的休息。”
“卢夫人多想了,”刘内监笑道:“太后常常和身边人说,遍整个皇宫,也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唯有卢夫人有见识,最能体贴太后心意,就算孙贵主儿,范小主,何小主她们几个,也都比不上呢!”
皇帝初登基,后宫空虚,前一阵曾传过选妃之议,随后不知为何,竟然不了了之,迄今只册封了东宫几个旧人为妃嫔。其中孙氏原为太子良娣,晋了贵妃,如今算是地位最尊。何贵人与范淑仪也都是颇为得宠的。
清绾不愿意搅入后宫之事,故此听了也没言语,径直去后面换衣服了。
来到慈宁宫,刚一入院,就见宫女内监等正忙着收拾东西,抬的抬,搬的搬,满眼的花花绿绿。
“卢夫人慢些,小心碰着。这都是为了过节摆上的。本来太后老人家不喜热闹,早说了一切从简,谁叫皇上孝顺,非要办的隆隆重重的,让太后高兴高兴。太后也不忍拂了皇上的意思,这才勉强答应了。夫人请走这边—”刘内监小心翼翼地在前引路:“这不,天还没亮,太后老人家就起身了,先是孙贵主儿,范小主她们来,接着又是各位长公主,随后就是命妇,一拨一拨,直把太后老人家累了个腰酸背痛。又不好不受礼,好容易宫外的人都走了,太后就吩咐宫里不必进殿,这才算偷空歇了会儿!”
其实朱太后的年纪并不大,完全是中年妇人,身边下人却一口一个老人家。太后本人也常表现出衰老之色。经过最近几次接触,清绾渐渐明白,这是韬光养晦之策。虽仍为亲生母子,和先皇在时的关系却截然不同。从前一心无猜,如今却都要处处小心防备,生怕有了嫌隙。
清绾也不由在心中暗自感叹,天家之贵,其不得已之处,往往更多。
“这不,略作休息,太后就吩咐老奴去请夫人,”刘内监满脸堆笑地继续说:“说这会子没人打扰,清净,好说话。”
清绾心中了然,太后是为了避免清绾与妃嫔命妇等见面,也是保护之举。这五十多日,东宫除了皇帝和下人,只有卢秀芳得到允许来过几次,还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尽管这属于皇帝的禁地,一般人不敢轻易闯入,但若皇帝没有事先吩咐,也绝不会如此清净。
清绾倒也巴不得如此,她并不想和后宫妃嫔们卷在一起。太后也体谅她的意思,为了让她避开这些人,挑选了这个空白时候,单独叫她过去。
“给卢夫人贺节!”圆扇已经迎了出来,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意,亲近又不失分寸。朱太后手下调教出来的人,都是此种外不夺目,内含光芒之态,较别处宫女自高一筹。
“我也给圆扇姑姑拜节了。”面对着太后跟前一等一的红人,清绾也不敢怠慢,笑着还礼。
圆扇忙道:“夫人这么多礼,可是折煞奴婢了,今日大节下的,夫人也不能歇着,还得照常辛苦。皇上最近龙体日趋康健,都是夫人之功。”
“什么辛苦,略尽绵力而已。到底还是皇上洪福齐天,些许微恙,自然是不要紧的。”
说着,圆扇已经亲自打起帘子,进入殿中,就见地下桌上,堆着满满的奇珍异宝,直叫人眼花缭乱。
“这些是孙贵主儿和几位小主孝敬的,”圆扇指着说:“那边的都是命妇们进献的。太后本不欲收,无奈众人诚心送来,不好伤了大家的意思,只好都留下了。又吩咐我加倍准备赐物,这小半日真真忙的晕头转向。”
说到这里,里殿的帘子已经挑开,圆扇忙引着清绾进去,刚一进门,就嗅着果香扑鼻。地下一张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时令鲜果,以及月饼点心等物,显然是早有准备。
朱太后正倚在榻上歇着,见她进来请安,遂笑着点点头:“大过节的,皇上尚且欢欢喜喜,咱们也不能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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