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直脾气,心里有气,就藏不住,虽已是尽力抑制着,那辞色却还是有些不善。
陈夫人看着倒是慈眉善目的,但也是个人精,听见此话,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那这位想必就是朱家少奶奶了?早听说艳冠京城,虽然并非京城名门出身,可嫁给了朱炎公子,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当着这么多人,说卢秀芳出身卑微,无疑是心存不满的挑衅,因此卢秀芳立刻变了脸色,想了片刻,冷笑了一声:“陈夫人世代官宦名门,所以做出的事,都是我想不到的,学也学不会呢。”
陈夫人眼尖,早见到了躲在身后的栀子,自然听出了话中的意思,面色一变,想了一想,也冷笑道:“你所做的事,也是我难以预料的!窝藏我家逃出的婢女,你是什么意思?”
栀子听见这话,早已吓得浑身发抖。清绾暗暗攥住她的手,半日她才镇静下来。
“陈夫人说的可是她么?”卢秀芳直来直去,再加上早已气不平,故而就道:“我可并非是窝藏,恰恰相反,而是救了她一命!”
“救命?”陈夫人略微提高了声音:“她站在这里,活的好好的,还用你救什么命?”
“好好的?”卢秀芳将栀子一把拉过来,将她的衣袖挽起来:“看看这满身的伤痕,陈夫人还有什么话说?”
“朱少奶奶,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陈夫人没想到会一点情面不留,就这样揭开了此事,顿时有点手忙脚乱,语气也慌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栀子是陈府上的婢女,这些伤痕,都是夫人所打,一个弱女子,也并没有什么过失,就被你下这样的狠手,试问你如何能心安?”
“谁说她是我府上的人?你们分明是在这里栽赃!”陈夫人失去了方才的沉稳,大声喊道。
她这一嚷嚷不要紧,正在选妆品的女客,都被这一声吸引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陈夫人更觉得难堪,脸涨的通红。
卢秀芳如今也干练了许多:“不是?方才是谁一进门就说,我们铺子窝藏你家的婢女?这会子又不承认了,陈夫人可是糊涂了?”
“这”陈夫人张口结舌,不过毕竟年纪大些,过了片刻,头脑就清醒过来:“朱少奶奶,你是个小辈,我不和你一般计较,这一来,就被你一顿乱说,都气糊涂了!这丫头是我家的人不假,不过,她身上的这些伤痕,如何能断定是我所打?谁知是不是你们故意要栽赃给我?”
朱家自从新皇登基,虽然还是极力谦逊,但其地位,却和前朝迥不相同。这在百官中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实,所以不论是谁,见了朱家的人,都是极为谦恭。但这陈尚书也曾立过赫赫战功,先祖先父也是出塞征战过的,所以陈家在京城,从来都是有名的跋扈,碍于功大位高,谁家也不愿和陈府发生争执。
这陈夫人平素倒和其夫君相反,在人前一贯都是善心的模样,凡是京城贵妇圈中,有何赈灾抚恤之事,她每次都要到场,因此颇有贤惠之名。
今日这番举动,是从来没有过的,铺子中的女客,都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来此买货的,大部分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就算不熟稔,也都和陈府上的人相识,面对着许多嘲讽的眼神,陈夫人心中大乱,口上却还十分强硬。
“夫人!”栀子倒也伶俐,见状立刻跪了下去,哭道:“您就饶了奴婢吧!您这样昧着良心,就不怕报应么?”
“你这小蹄子乱说什么?”陈夫人不等说完,就大声喝道:“敢从我家私逃,已经犯了死罪!我还没拿你是问,倒来诬陷主子!来人,将她给我押回去!”
身后几个人高马大的仆妇,闻声立刻就要过来抓人。
栀子一闪身,几人扑了个空,陈夫人更是怒火冲天:“好啊,有了仗腰子的人了,就把旧主子不放在眼中了!这还了得!无法无天起来!今日不把你这小蹄子抓回去,我决不罢休!”
“老爷虽然屡屡逼迫于奴婢,可是奴婢一直誓死不从。”栀子又哭道:“夫人您何苦还要记恨?奴婢曾经请求夫人,放奴婢出府,可您就是不答应,非要日日夜夜折磨着才解恨。您就饶了奴婢吧!”
一众围观之人,都心存疑虑,方才还窃窃私语着,不知这婢女和主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此时听了这番话,脸上都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不免都带着鄙夷。
“陈尚书平时看着骄横,没想到也是个好色之人。”
“这丫头不依,陈夫人还这么责打,真真是小肚鸡肠。”
这些话,被陈夫人听到,脸简直红到了耳根,不顾一切地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叛主的小蹄子给我抓回去!”
“不行!”卢秀芳忙道:“天子脚下,王法昭昭,岂能是你说抓人就抓人?”
“她是我府上花钱买来的丫头,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轮得到你来管闲事?”陈夫人喊道。
“是你家的丫头不假,但我朝也有明文律例,就算是下人,也得依罪处罚,不可无辜被责,既然我知道了此事,就不能让栀子再回去!”
“什么?”陈夫人柳眉高竖:“你想怎么样?”
“栀子以后就留在我这铺子里。”
“哼,笑话!”陈夫人气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凭你们一面之词,能断定什么?我方才已说,谁知这丫头做过什么事,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私情,被人打了,现在反而诬陷给主子!”
“她是你府上的丫头,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伤痕,不是你所打,还会是谁?”
“朱少奶奶,”陈夫人自为得计,“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身上有伤,就一定是我打的?凡事得拿出证据来,要不,可就是犯了诽谤!”
卢秀芳听了这话,一时想不出如何证明,急得看了栀子一眼,栀子也变得脸色惨白,不知说什么是好。
“你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些,被这丫头三言两语,就给蒙骗住了,我不和你计较,今儿你把这丫头交出来,再当众给我赔个不是,这事就算完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朱夫人见状,更加得意洋洋。
“且慢!”
清脆的女声,从后传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清绾不慌不忙地慢慢走了出来:“自然是有证据的,不然,我们岂能像有些人一般,胡言乱语?”
“你是谁?”陈夫人并不认得清绾,一脸不屑的神气。
“我是朱少奶奶的亲戚,”清绾道:“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大家请看,这丫头身上的伤,分明是用玄青玉所伤!”
“玄青玉?这是什么?”
“我听说过,是西域的东西,京城很少见到。”
在场的女客都是见过世面的,听了不免又议论起来,却没人见过这东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清绾直视着陈夫人:“这种玄青玉是难得的珍宝,中原历来没有,都是从西域来的,放眼京城,也只有陈尚书,曾经从西域得到过两块,陈夫人头上戴的玉簪,不就是这珍稀之物所铸就么?”
“真的么?那根簪子就是玄青玉?”
“果然和普通的玉石不一样!我听我家老爷说过,的确,只有陈尚书家有这两块稀世之宝!”
见状,陈夫人眼神一慌:“是玄青玉又如何?怎么能说这小蹄子身上的伤,就是玄青玉所致?”
“这种稀世奇珍,和寻常玉石不同,若是被它刺伤,从此伤口皮肤就会变成淡淡的蓝色,任凭什么药物,都无法改变。栀子身上的几处伤痕,都是呈现出了蓝色,不是玄青玉,又会是什么?”
闻言,好奇的女客们,都不由自主地靠拢了些,试图看清栀子身上的伤,到底是什么样的。
明明白白,纤细白嫩的手臂上,一处处泛着蓝色的伤口,触目惊心。
“果真是这样!”
“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心直口快的女客,直截了当地道:“平时看着慈眉善目的人,也会做出这样狠毒的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陈老爷平时骄横跋扈,果真他府上的人都好不到哪里去!”
陈府平时张扬惯了,一向在京城中人缘并不好,只不过各府都不愿意发生争执,所以外表相安无事,今日有此机会,许多女客将平时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
陈夫人阵脚大乱,不知说什么是好,下意识地伸手就要去拉栀子:“都是你这”
栀子眼疾手快,看她过来,就往旁边一闪身,本就怒火冲天的陈夫人,根本没留意脚底下,不防扑了个空,扑通一声,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跟来的陈府仆妇,都慌了神,七手八脚地去搀扶,这一跤着实不轻,足足半日才勉强站起来。
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陈夫人更是下不来台:“这小蹄子,算是便宜了你!回头再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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