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六十一……”
杨齐额头上冒了冷汗,棍子落在他身上的每一下,痛觉都格外的清晰。先火辣辣的在皮肤上窜一通,再钻入神经里,流过四肢百骸,连着心都疼的一颤。
“七十!”执杖者松了一口气,额头上的汗比杨齐还多。脸色苍白,全身在抖,仿佛被打的是他一样。
打了皇帝的长孙,他这双手不知还保不保得住。
杨齐轻飘飘的嗯了一身,起身,离开。众人望着他的背影,鲜血淋漓,颇为惊心。可他脊背依旧挺直,走路仍旧带风。
杨齐远走,看戏的人没了戏看,如鸟兽散。
五皇子被家臣叫了回去,杨齐在皇城内举目无亲,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一路上,没有等候陪伴他的人。夜已深,路上也见不到半个行人。
他形单影只,落寞的被这夜色笼罩。
既然没人,他也没必要强撑着了。
不远处就是护城河,周遭有一条下河的道儿,道上摆着两尊石狮。杨齐走到石狮边上一靠,冰冷的凉意从石狮传上脊背,疼痛缓解了几分。紧绷的一根弦断了,冷风打过来,脸色越来越白。
楚嘉音朝他走了过来,她一直跟着这个家伙,只是藏得远,没让他发现而已。
这个时候的杨齐,一定很不期待被人打扰看见吧?
楚嘉音装作自己只是路过,还故意在路上踩了一个石子,控制好摔倒的方向和力度,一下子滑进了水里。
这处的水并不深,楚嘉音只要不头着水,就能自己爬出来。她其实很怕水,当年因为那个抓大鹅的小子落入池塘,简直是一场噩梦。
但现在,她需要跟杨齐套上近乎。大战之后,朝中势力务必会分帮分派,三皇子虽然没有继承帝位的资格,却是所有皇子中最强的那一派。
如果他打算帮年纪小的那帮皇子皇孙上位,谁能继承大统,已经显而易见了。
“谁在那里?”三皇子有些惊慌,只是想在这儿靠着眯一会儿,岂料竟被人的落水声吵到了,还吓了一跳。
循声去找水花荡漾开来的地方,那里有个女子刚拖起沾水的衣衫和头发,缓缓朝岸上爬。
楚嘉音扭过头,装作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与杨齐说话:“抱歉,我一不小心就摔下来了。”
楚嘉音摔下来的位置很奇妙,刚好是平常听船靠岸的地方,周围没有护栏,只有几个小台阶。要说是一不小心摔下去的,也很合理。
就是这个一不小心也太不小心了,试问一个正常人路过这种地方,哪个不提防着点。当然也不排除是真的有那种神经大条十分粗的人在。
杨齐看着楚嘉音眼熟,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也就懒得去想了。
他继续靠着石狮子,让冰凉的冷意给自己舒缓疼痛。白捡了一遭罪受,可是不去白捡这遭罪受,他又丢不起那个脸。
楚嘉音借着跟对方能说上话的交情,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衫,走到了杨齐跟前,问他:“你不开心吗?”
杨齐不愿意理会他,闭着眼睛不说话。
楚嘉音将老早就买好的金疮药拿了出来,送到他手中,说:“这药给你吧,反正我用不到。”
因为泡了水,金疮药的凉度不比后背石狮子的凉度少。杨齐被冷不丁的水珠湿了手掌,猛地睁开眼来,朝楚嘉音看去。
面前的女子,长相姣好万中无一,头发湿漉漉的,眼睫毛也湿漉漉的,像一只落水的可怜猫咪。楚嘉音的眼睛也跟猫咪一样清澈皎洁充满无辜的意味,只是眉眼之间联系起来,又平白添了几分媚气。
可这分媚,不像青院女子那般轻薄,骚过了头。
无端的,杨齐凭借这副长相,想起了一个让他咬牙切齿的人。
一时间,因为看楚嘉音长得极美心有的那点好感,都败光了。
楚嘉音的年纪越大,长相就越来越像楚良善。或者说,他俩越长大,遗传楚璋的眉眼就越相似。
楚璋的长相,在当年可是被夸上了天的。虽然没有三个哥哥成器,也没什么才能,天天在家混吃等死,却也有不少女子因为他的长相为之迷倒。
楚嘉音的母亲也是因为迷恋他的长相,所以才不依不饶非要嫁过去楚家。不停父母劝告,最后还落得个那般的下场。
楚嘉音的性子是有几分像母亲的,不讲理又爱逞强。母亲以为,凭着她的本事,一定能让楚璋有所改变。
可就像楚嘉音凭一己之力,最后堪堪能让楚家渡过难关一样。母亲的本事,也只能堪堪拴住楚璋几年。
可怜到最后,生出来的女儿,长相也偏向了父亲。
“你……你是楚良善家的人?”杨齐目露警惕之色。
楚嘉音不知道他和楚良善之间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他二人好像有些难以化解的矛盾。
“嗯,我跟他同父异母,他娘我爹的外室。”楚嘉音脸色阴沉了一些,她现在已经不期望那个对她特殊照顾的哥哥,还能跟她有什么情分了。
可以不结仇,但绝对不能交好,最好还是像以前一样。
杨齐稍稍平静下来了一些,知道楚良善到底何许人也后,他曾派人调查过这家伙的底细。知道他有两个妹妹,一个是一个母亲生的,一个是同父异母的。
外人都知道,楚良善跟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关系不怎么样。
杨齐将楚嘉音给的药打开来看,瓶子的防水性不是特别好,这会儿早已经满瓶子都是水了。瓶子之所以那么凉,也是因为瓶子里灌满了水的原因。
“还能用吗?”杨齐突然有些想笑,刚才只是匆匆一眼,没来得及细看。
这会儿认真瞧了,又联系起楚良善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年到底芳龄几许,杨齐才反应过来,自己跟前这位,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做事儿,难免会不经过深思熟虑,脑子迟钝。
杨齐为她这份傻乎乎的气质被逗笑了。
看着杨齐将装满水的药瓶子送过来给自己看,若不是挡着他的面,楚嘉音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那么不小心,居然……
啧!
“那算了,丢了吧。”楚嘉音拿过药瓶子,丢进了河里。
杨齐笑了一声,问:“你就不怕,河里的鱼给你毒死了?”
楚嘉音才不会怕,也没那么容易被骗,脑子清醒着呢。说:“你就骗我吧,这金疮药能毒死人,我怎么不知道?”
“你才几岁啊,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杨齐开始仗着自己年龄比较大,跟楚嘉音倚老卖老了。
楚嘉音不服气,回辩道:“年龄大有什么了不起,年龄大不一定就能活得通透啊。”‘
要比年龄大,楚嘉音还能加上前世二十余年的光阴了,结果也没见比只活了一辈子的人通透多少。人多聪明多理智,只能看命运和经历。
楚嘉音的第一世记忆,也只能保证她这辈子少走一些2前世的歪路。
“哦哦,年龄大不一定能活得通透,你说的有理。我觉得,老头子肯定也糊涂了。”杨齐用衣摆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又看了一眼浑身湿透,还在他面前晃着吹风的楚嘉音。
思虑再三,杨齐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到了楚嘉音身上。
“你这个样子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转悠,当真是……都说你名声不怎么好,看来都是自己做的孽。”杨齐刚到京都城那会儿,没和三皇子一齐入京,先一步在外城寻找楚家的府邸。
结果还没问到楚家到底在哪里,就在茶楼里听见有人在议论楚良善的是是非非。才有了后面那些事儿。
至于楚良善将人挂称城墙上,那纯粹是造谣者瞎掰的,将这流言传出去的人,估计连杨齐的真实身份都没搞清楚。
盲目跟随说是非的人也一样,只求过个嘴瘾,不求真相。
“名声不好就不好了。”楚嘉音真没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妥,反正该长的肉都没长,挂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也没什么好看的。
“嗤——你倒是看得开,不知道你未来的夫君,作何感想?”杨齐对楚嘉音是真的挺感兴趣的,虽然楚嘉音不同于楚良善,可这兄妹二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当真是一般的瞩目。
这世上,想在这个世道,再找寻如同这兄妹二人一般的人,恐怕难如登天。
楚嘉音卡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二哥哥介意与否。忙将杨齐的外袍裹紧,说:“谢了。”
说实话,在外人面前不怎么注重形象这件事,除去楚家的溺爱之外,大多数的原因还得归结于风尘月的指导。将楚嘉音一个活脱脱的大家闺秀,呸,好歹是个大家的千金小姐,教成了混迹江湖的风流女子。
杨齐在她眼中,看到了几分有趣的东西。是心有所属了吗?真可惜!
楚嘉音看了看天色,说:“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明日我再把衣服送还给你,还是说,你不要了?”
“要,为什么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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