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看似强盛,可国君耽于享乐,边上的赵国国君却是勤政异常,如今明面上两国实力相差无几,可只有少数人能感觉到,楚国已不如赵国了……
如今又出现这等怪事,难道是国运不济,天道不再照顾了?天地浩然之气不在,自是妖魔生,难道会是这样吗?
屈令不敢想下去了。
几百年来,不知多少强盛的国家已泯灭在历史长河里,而这些国家灭亡前,都曾有异象出。有狐狸变成的妖妃,有吃人心肝的妖师为祸朝廷……
国之将灭,必出妖孽!
虽然魔物未曾现身过,但出现在了楚国,难保不是什么新的预示。
屈令如坠冰窟,他想起楚国盛行的人牲祭祀,忽然觉着,魔物出现在楚国或许是合理的。人牲祭祀极为残忍,砍四肢、活蒸、火烧……相比之下,割颈放血已是最温和的方式了。
说奴隶不是人,可是不是人,难道心里都没点数吗?
一只牲畜被磋磨致死尚生怨气,何况人乎?
魔,集天地怨念所生……
或许,这就是楚国的劫。
不行!
必须立刻进宫,阻止太后再行活人祭祀之事!
屈令匆匆入宫,而此刻的国君芈枢已是奄奄一息。被太后捆绑住后的他,企图咬自己舌头,若不是寺人及时发现,恐怕这会儿已经玩完了。
这会儿他四肢被捆着,嘴里被塞了布条,脸上满是黑纹,甚至连脖颈处都有了,哪还有什么国君的风采?
太后拿着帕子哭泣着,“定是此次祭祀名单中有人心不诚,不甘愿献身于上天,故而惹怒了上天,降下这等祸事惩罚。芈固……”
“臣在。”
“即可选些忠心侍奉大王的人出来,立刻祭祀!”
太后眼里闪出冷光,“之前那批统统腰斩!陷害大王之人不得好死!”
“且慢!”
屈令上前一步,道:“太后,臣有话要说。”
“说!”
“太后,此次祸事或与活人祭祀有关。臣刚从云山回来,送去的那几个人亦状况与国君相同,且有黑色雾气漫出。山门子弟姬氏杨说此乃魔物作祟,是集天地怨气所生之物,或……”
“闭嘴!”
话未说完,太后已是勃然大怒,“屈令!你家世世代代侍奉楚王,也是地地道道的老楚人!你该知我楚人信奉什么,人牲祭祀乃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你现在说出这番话,难道是在质疑祖宗之法吗?!”
说罢她又狠狠地拍了下案几,“那姬氏杨分明是包藏祸心,竟敢说出这等妖言惑众之言!来人,这便去云山,将那妖女抓来!本宫倒要看看,山门之人的风采如何,竟敢说出这等祸言!!!”
“太后不可。”
芈固忙阻止,“那毕竟是周天子封的县君,若是传扬出去,其他各国怕是要以此为借口,对我楚国群起攻之!”
“一个山野贱民竟也值得他国大动干戈?”
太后冷笑,“难不成还真以为她是姬氏女不成?”
“太后是不是的已经不重要了。”
屈令道:“关键是动了她便等于动了天子脸面,落了旁人口实。他们也未必信她有姬氏血脉,但是只要天子给予了她县君的身份,那便是皇室的人。动她等于动天子,诸侯有了借口,自可攻我楚国。”
“哈!”
太后笑了,“我楚国何等强盛,即便来攻又有何可惧?”
芈固虽也这样想的,可想到淼淼身后的元婴修士,想到那日在帝都朝堂上,影像石里所见的山门诸人风采,便觉还是不要太无礼比较好。
那等修士已不受天道钳制,也不知有何神通,若杨淼淼受辱,天知道会不会攻来。根据杨淼淼的说法,一个元婴修士抵得上一千个金丹修士,而她所在山门,不但有元婴修士,甚至还有半只脚跨入化神期的老怪物。
他们派她下山,到底为了什么还不清楚。若冒然出手,惹怒了那些怪物,楚国岂不是要糟?
想到这里,芈固便道:“太后,杨淼淼毕竟是山门中人,手段神异莫测,一手医术更是了得。我楚国对于能人异士素来有容忍之心,许是真有什么缘故,不然以臣对杨淼淼的观察,她必不会说这些话的。”
“哦?连冢宰也帮着她说话吗?那本宫更是好奇了。”
“太后,杨淼淼此人心细如尘,行事做派不似其年岁之人。且实力强劲,明明才筑基,可却能越级斩杀金丹修士,假以时日,必能成我楚国第一战力。修士虽卑贱,可对外作战毕竟还要依靠他们。且她与云山、荀家关系匪浅,若就这般将人抓来,怕是要引起云山不满。”
“不满就不满,他们还能造反不成?”
太后冷笑着,可口气毕竟是软了些。她也不是蠢到底的人,轻重还是拎得清的。知道两位大臣说的都是实话,嘴上不饶人,可到底态度还是软了下来。
“太后娘娘所言甚是。”
芈固僵着脸,本应是谄媚的笑,可这会儿却是诡异得很。他拱手作揖,道:“不过杨淼淼既然能说出门道来,不若臣派人去云山将人请来?祭祀一事,娘娘您看?”
太后面上冷硬,可心里也有些心虚。人牲祭祀一事,一直被人诟病,如今大王这样,她难免有所联想。不甘愿侍奉大王的人多了去了,谁能保证每个被献祭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的?
想想就恼怒。
献祭鬼神乃是极大的殊荣,他们楚国素来厚待被献祭之人的家人。奴隶者可解奴籍,若是本就有身份的,那更是有加赏。哪怕是个平民,也能获得获封。如此恩待,哪还来什么怨气?
虽然没了一条命,可家人都被厚待了啊!
如今惹出这等事来,望着儿子那痛苦的样子,她怨气之余也不由心惊。
若真是卑贱之人生出怨气,集结成魔物,那她儿子还有命吗?
想到这里,便点点头,“你且去安排吧。”
顿了下又道:“既是天子封的县君,那也不能失了礼数,就破例许她可坐马车吧。”
“太后英明!”
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淼淼耳里。
变成一团黑气的阿稚瞪圆了两个红通通的眼,在空中忽上忽下地道:“真不敢相信,人也有这么狠毒的,啧啧,跟我们魔物不相上下啊。”
阿稚一直附身在芈枢身上,自然听到了太后等人的对话。它上上下下的漂浮着,嘴里叨叨个不停,“他们想来抓你咧,感觉你是胡说八道。啧啧,这些人到底做了多少孽?我就上了几个人的身,魔气就涨大不少……唉,你那师姐太不是东西了!我才吸了这么一点点,她就又把我净化了。再这样下去,我还当什么魔?干脆当灵宠算了。”
“当魔有什么好的?”
淼淼拿出玉瓶,拍了拍瓶口,道:“进来吧。”
“你用完就扔,无情啊!”
阿稚不情不愿地钻入玉瓶中,嘟囔声传了过来,“你们人类都不是好东西……”
呵。
淼淼轻笑。
“你以前不也是人吗?”
说罢将玉瓶收入乾坤袋内,起身出了屋。
那个几个“入魔”的贵族对云山人完全没影响。比起这些贵族的死活,他们更在意自己的肚子。
淼淼已将给出了改造方案,趁着冬日空闲,赶紧将梯田给整出来,明年也好下种。
所以,淼淼现在可是大忙人,哪有空将心思放在这些人身上?
下了无极峰,来到梯田区,是江带着是与、是河正在指挥着族人埋起爆符。梯田区周围的一些小山包土质松软,炸平后,泥土可用来填充梯田,平整后的土地经过开荒后,便是上好的耕地。
昨日,云山上千人集体行动,将覆盖在山包上的落叶淤泥都清了出来,堆到了淼淼让人挖的肥坑里。这地方不知多少年未清理过,落叶一层一层落下,经过时间的发酵后,那可是上好的肥料,怎可能就这样扔了?
新开荒出来的土地需要肥料肥地,有了这些东西后,可省不少力气。
“都散开些,淼淼做的这些东西威力都极大,可莫伤着了。”
是河像个小蜜蜂似的,前前后后跑着,一边叮嘱一边留神着族人埋符篆,那模样哪里像个十六岁的少年?倒像个经验丰富的工程师。
淼淼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生是种花家的人,死是种花家的鬼。
无论转世重生多少次,骨子里属于种花家的特色怎么也不会被抹去。
她就爱基建,搞农业,闻着泥土的芬芳,畅享着收获的喜悦,整个人都会轻松起来。
五千年连延不断的历史都在诉说一个事实:想要盛世,首先得吃饱肚子。
怎么吃饱肚子?提高生产力。
眼下来到这异界,想到能把种花家的文化精髓再次传播,她就觉得很开心。
修士能吃饱肚子了,就不用替贵族卖力了。晚些时候再将制造辟谷丸所需的草药种上,到了那时候直接设下大阵,将世俗凡人与修士隔开,那么他们就不用再被奴役了!
“淼淼,你来了?”
是江发现了淼淼,走上前来,“你看这里怎么样?”
淼淼点点头,“埋符篆的点都很准确,与图纸丝毫不差,用的符也正确,等下爆破,我等只管走远些,等成事了再过来。”
“淼淼。”
是河跑了过来,“你看看,你看看,我这指挥得不错吧?”
他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淼淼笑了。
比起是江,是河更像个少年人。他在外人跟前虽也是少言少语的,但在熟悉的人跟前那是绝对的活泼。淼淼第二辈子在山门待了一辈子,名满天下后,便无后辈再敢在她面前随意了。
淼淼不喜欢这样,但说了几次也无人听,便也随着他们去了。而像是河这样活泼的后进,她已经很多年未见过了。故而,看着求表扬的是河,她也不吝自己的赞美之词,直把是河夸得嘴角直咧咧。
“琴送了一头羊给我。”
淼淼知道是河爱吃,便投其所好,“已经处理好了,今天给你做个烤全羊吃。”
“太好啦!”
是河高兴地直蹦跶,那模样就跟一个小孩子似的。
是江嘴角也带上了浅浅的笑。
弟弟也有这样灿烂的笑容了。
这便是淼淼说的希望吧?
果然,希望很重要。人只要有了希望,哪怕当下处境艰难,但笑容却总是灿烂的。
小山包被炸平了。
轰隆隆的响声惊动了山中的精灵,但很快又在云山其他族人的努力下冷静了下来。一些孩子躲在妈妈的怀里,吓得哆嗦。而云山的妈妈们则温柔地抚着怀中的娃娃,笑着跟他们说,不要怕,等响声过后,以后大家就有吃不完的粮食了。
希望就在这轰隆隆的响声中传达着,云山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哪怕淼淼姑娘不给他们神种,但提供了这样的思路后,他们多努力点,总有一天能自给自足的。
如此努力了三四天后,王都又来人了。
这回还是屈令带头,手里捧着太后的懿旨,来召淼淼入宫侍君。
这等事想拒绝也不能,且淼淼也不想拒绝。
她筹谋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那些可怜人能活着吗?既然走到这一步了,自是要去的。
是江想陪她一起去,但淼淼拒绝了。
如今云山正在改造梯田,是江身为下一代家主怎能随意离开?是江拗不过她,只好让是河、是与以及族内几个金丹期的叔伯陪着淼淼一起去。
淼淼将多宝放到灵兽袋里,整理了一番,便随着屈令走了。
是江站在山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神色淡淡,也不知在想什么。
是琴笑了笑,也不点破是江的装模作样,轻轻招呼其他人回去后,在越过是江时,低低道了句,“江,偶尔分别下,感情会更好呢。别太难过了,你可是男子汉了……”
是江别过脸,轻哼道:“莫名其妙。”
是琴笑了。
活这么大了,还是头次见这堂弟表情这么生动的。那语调里隐含着的羞涩,哪怕是云是江也压制不住了啊!
这少年郎的心一旦打开了,哪里是强装就能装出来的?
他们是天女魃的后裔。
爱欲其生,恨欲其死,感情浓烈的可将人淹死。
云山氏是什么样的?
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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