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一进入府内,便看见七八个男男女女站在一旁,冲自己鞠躬行礼。或许是太突然,这样的阵仗倒把陈思婉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幸亏身后有人扶着,才没有意外。回头看去,顾明琴站在身后,一手扶着自己,面无表情,甚至于目光都没有聚集在自己身上。顾明琴如此冷酷,让陈思婉更为深恨,她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克制自己。
“捕快大人,这是……”陈思婉故作惊慌。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为了陈小姐的身体和安全,贺大人特意安排了人手过来保护和服侍。”方敏再次解释道。似乎为了安慰,说完这个,他又补充道,“陈小姐别怕,也别担心,他们都是可靠之人,是贺大人精挑细选的。方某可以保证,这些人里面绝对不会有人会伤害到陈小姐。这个刘大妈……”
方敏指着其中一个年长者,向她解释道:“炖汤的手艺可谓一绝,陈小姐身体刚刚恢复,迫切需要补充营养。留她在身边,那是最好不过了;还有这个小桃,为人机警、浅眠,顾女医和我说,陈小姐身体刚恢复,晚上特别容易惊醒,留她在身边,夜里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及时反应;还有这个……”
对于安排的人手,方敏事无巨细,一一作了介绍。介绍完毕,再度询问陈思婉:“不知陈小姐意下如何,是否还有什么是我们没有考虑到的?”
“够了够了,贺大人考虑周到,思婉感激万分。”陈思婉诚惶诚恐,俯身一拜。起身却是面露难色,“只不过思婉逃命而来,孑然一身,身无分文,恐怕……”
“陈小姐不必担心,关于这一点,贺大人已经考虑妥当。陈小姐现在先安心的住下来,养好身体,钱的问题,以后再说。陈小姐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想想,自己该做些什么。”这样的话,方敏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可他相信,在陈思婉听来,恐怕是颇有深意。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随后又道,“陈小姐,你请吧,时候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我送你回卧室。”顾明琴开口,主动扶起陈思婉,慢慢的往前走去。
卧室还是那个卧室,陈思婉一进屋,便有一种仿若重生的感觉,让她感慨万千。只不过人还是那个人,这房间里的一切,却不如以往了。没有了以前那般的精致奢华,取而代之的是简单朴素,一桌一床一椅,仅此而已。陈思婉似乎也没想到,再次回归,家竟变成这般模样,由不得感慨万千的一声长叹。
“陈小姐,当年贵府出事,按照贺大人的吩咐,所有的一切收归官府,认真检查。这三年来,世事无常,贺大人本欲将贵府卖去,无奈无人购买,所以只能暂时封存,屋里的一切,也只能暂时保管在衙门的仓库里。时间长了,难免有损坏、有丢失。这些东西,是我们可以找到的,其他的,麻烦陈小姐稍待片刻,我们正在尽力寻找,如果发现,即刻送来;若是陈小姐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及时说出,方某自然会禀报大人,马上准备。”
“不用不用,这里就挺好,贺大人有心了,方捕快麻烦了。”陈思婉赶紧谦虚道,冲着方敏俯身行礼,表示感谢。
“陈小姐客气,职责所在。”方敏正色道,不卑不亢。随后头也不抬,只是说道,“若是陈小姐别无他事,方某就此告辞。”
“方捕快辛苦了。”
方敏微微颔首,回了礼。抬起头,向顾明琴望了一眼,才转过身,离开客房。
陈思婉抬起头,望着方敏离去的背影,禁不住意味深长。这个方敏,绝不一般。
“一路走来,你也辛苦了,我扶你上床休息吧。”
温和却又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思婉慢慢地回头,只见那顾明琴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脸色不知是喜是怒。好像是故意的,陈思婉直接说了一句:“谢谢大姐。”此话一出,如他所想,顾明琴果然面色难看。不给她纠正的机会,陈思婉故作惊慌的改口,“明琴姐……”
听到这个称呼,顾明琴面色稍缓。既然对方主动改正,自己也不好不依不饶。略略点头,扶着她的胳膊,走到床边,让她坐下,亲自服侍她脱衣睡下。安排好一切,顾明琴才开了口:“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他们,我也是第一天过来,作为医者,有些事还需要交代。你放心,我会帮你安排好的。”说完,下意识地像陈思婉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便转身准备离开。就在那一刹那,陈思婉拽住了她的衣服—
“明琴姐,求求你不要走,我怕,我怕……”
顾明琴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秀气的苍白面孔。她紧紧地抓住自己,眉头紧锁,充满了不安和恐惧。这令她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这个陈思婉也是这般,抓住自己的衣服,说着“我怕、我怕”,那时的她却是紧闭双眼,不敢去看前面的毛毛虫。弹指一挥间,许多年过去了,两个人的关系也已经不复从前,不再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好朋友,而是有你没我的仇敌。这一切,或许真的和这个女孩无关,或许真的她所说,她也是被蒙蔽的。可那又如何,因为她贪得无厌的父亲,两家仇恨已生。
再次睁开眼睛,顾明琴眸子里已经是一片清明,回头看着陈思婉,冷声问道:“你在怕什么?”
“那个男人,他要杀我。”好像是非常惧怕,说这话时,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
“男人?”听她这么说,顾明琴蹙起眉头,在她身边坐下,“是东丽人吗?”
陈思婉惊慌失措地摇着头,语气急切:“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杀了我,就在刚才,他推了我一把。明琴姐,你看见了,你看见了的啊……”下意识地,她抓住顾明琴的胳膊,好似希望得到她的附和。
“你是说那个带头闹事的那个汉子?”顾明琴好似明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求证了一句。对方点着头,好似非常迫切。顾明琴于是就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对方好像是一愣,茫然地摇摇头。
挪开她的手,从床边站起来,顾明琴悠悠地说道:“他叫袁大里,是周边的一个农民,从小家境贫寒,没有母亲,据说是因为难产而死。母亲死了以后,他父亲也没有再娶,而是含辛茹苦,把他抚养长大。父子俩相依为命,袁大里长大以后,他父亲又花钱让他学了个木工活,后来,袁大里出师,帮人家打工,慢慢地,父子俩生活好了起来,袁大里还娶了媳妇,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也是不错。”
“三年前,他父亲突然得病,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厉害。老头子本来不想费钱,可作为孝子,袁大里自然是不能不管。说来也巧,刚好那一天,陈氏医馆做义诊,袁大里于是就带着父亲去了。”顾明琴说到这,特意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陈思婉。对方似乎有点尴尬,咬着唇,不言不语。
顾明琴不理会这些,接着把话说了下去:“当时,你父亲很热情,寻医问药,嘘寒问暖,父子俩很是感动。因为是义诊,拿了药,父子俩一分钱没掏。可没想到,吃了药,病情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了。再去找你父亲,你父亲却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老人家得的是常病,得慢慢来。之后的一段时间,老人家成了药罐子,吃了这么多的药,病情却不见起色。等我们知道他的情况、找到他的时候,老人家已经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了。连自家儿子站在身边,都认不出来了。后来,虽然及时诊治,老人家清醒了一段时间。可到底是耽误的太久,毒入骨髓,就算是扁鹊再世,也是回天乏术……”
说到这里,顾明琴猛地回头,凌厉的目光注视着陈思婉:“父子情深,眼看着父亲为人所害,作为孝子,看到昔日的杀父仇人,怎会无动于衷……”
“可那是我爹,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你终究是陈锦显的女儿。”顾明琴抬高了声音,再次强调。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我就要非死不可吗?就因为这个,我就不能和岳成哥在一起么?”说着说着,陈思婉也是激动起来了,不由地歇斯底里。
对方眸子里晶晶亮亮,泛起泪光、带着控诉、带着不甘,让顾明琴不免为之动容。她知道、也承认,有些事,本不应该让这个女孩承担所有责任,只是……
深吸一口气,移开了目光,顾明琴淡淡地说:“是的,有些事与你无关,那人是你的父亲,当年,你做不到大义灭亲,也在情理之中。若我是你,恐怕会和你一样的选择。但既然做的选择,就应该承担这个选择带给你的后果。俗话说得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当初,你要了亲情,要了你父亲,就应该明白,岳成和你已经渐行渐远,再无在一起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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