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员外一听这话,知道再无反对的可能,禁不住长叹一声,认命地点了一下头,并不甘地把头转到一侧。
看着丈夫同意了此事,杜夫人顿时大惊,他疯了吗,万一查出什么……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挪到丈夫身后,拉了拉他的衣服。不料,丈夫却是浑然不觉、理也不理。
事情已成,贺孟宇长松一口气,招呼身边的衙役:“打开棺盖。”
“哎…….”杜夫人想要阻止,却被身后的丈夫拉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官人掀开了棺材的盖板。抬起头,杜夫人咬牙切齿般看着对面的顾明琴,贱女人,我们骑驴看唱板,走着瞧。
棺盖被打开,顾鑫上前一步,走到棺材旁边,看着里面的尸体。杜老太太躺在里面,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好像是睡觉了一般。此时,在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红润的生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死气。从表面看来,的确是没有异常。可当顾鑫俯下身来,凑向尸体,他渐渐地蹙起了眉头……
“怎么样,有问题?”发现顾鑫脸色不对,贺孟宇急忙凑上去,进行询问。
“印堂发黑,疑似中毒。”顾鑫声音低沉,把身体压下来,更加凑近,轻轻地扒开老人的眼睛,查看了一番,又抬起手来,放在鼻子下面,仔细地闻了闻,“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砒毒。”
此话一出,贺孟宇大为震惊,慢慢地回过头,看着对面的杜员外夫妇。
夫妻俩一见如此,即刻反应过来,齐齐的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我们绝不可能害死母亲啊……”
“大人,杜老夫人所含砒毒不假,却是另有隐情,请大人明察。”冯德明此时突然开口,想要说明事实,“大人,砒毒是剧毒不假,可同时也是一味治病救人的良药。两年前,杜老夫人病情加重,需要服用适量的砒毒。关于这件事,草民还和顾老爷商量过了,当时顾老爷也同意了这个药方……”
怎么,顾鑫也知道这件事?带着好奇心,贺孟宇重新转过头来,看向顾鑫。
顾鑫点点头:“确有此事,砒毒是毒药,也是吊命的良药。杜老夫人的情况,顾某也是清楚的,药方里确实需要加入砒毒。可我记得当时是我反复叮嘱,一定要注意计量,切不可服用太多……”
“难道顾老爷不知道日积月累、滴水穿石的道理么?”冯德明急切地反问。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长时间服用砒毒,就算是不致命,时间长了,也会导致毒性聚集……”
“难道不可能么?”冯德明依然是反问。
看着自己的学生,顾鑫半天没开腔,只是打量着他,仿佛是刚刚认识一般。过了许久,顾鑫默默地垂下头来:“既是如此,顾某无话可说。”
“这么说来,顾老爷也认定杜老夫人是正常死亡,体内的毒素,只不过是砒毒的聚集?”贺孟宇再一次求证,同时也是长松一口气,正常死亡,那是最好不过了。
顾鑫声音低沉:“冯大夫刚才所言,不无道理,医书上也有这样的先例。杜老夫人服用砒毒,长达两年的时间,这么长时间,如果不能消化排毒,日积月累,完全是有致命的可能,这是无可避免的。”说着,回头看着冯德明,语重心长地说道,“德明,治病救人,重在问心无愧。你说得很好、很有道理。我希望你一直如此,不管病人是死是活,都能问心无愧。”
“是。”冯德明轻应一声,抬头对上顾鑫锐利的目光,不觉心中一惊,好像是怕他看出什么,急忙把头低下。
看来他还是不愿意把话说出,顾鑫暗叹一口气,失望的低下头来:“明琴啊,我们刚才打扰了老人家的长眠,磕个头、告个罪吧。”说着,老人弯下腰,就要跪倒在地。
顾明琴急忙扶着老人,和他一起跪下,对着杜老夫人的棺材,真诚的磕了三个响头。
重新站起身来,在顾明琴的搀扶下,顾鑫来到杜员外面前,非常诚恳地说:“杜员外,刚才是明琴的不是,以下犯上,冲撞了你,你大人有大量,作为长辈,别和她一般见识,顾某在此地向你鞠躬行礼了。”顾鑫说着,降低了身份,弯下腰,向着杜员外深鞠一躬。
杜员外仿佛是不屑一顾,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
顾鑫也并不在意,重新直起身子,赔笑般地说道:“杜员外,既然老夫人的遗容,顾某也看见了,而且也已经叩拜行礼,等一会的葬礼,顾某就不再打扰了。医馆里还有事,顾某就先行一步了,杜员外节哀顺变。”说罢,又带着顾明琴向他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了。
“赶快滚吧,扫把星一个,别让我再看见你。”趁着这个机会,杜夫人又一次大声呵斥顾明琴。
听到这话,顾明琴顿住脚步,却没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惟有倒行逆施,才会觉得他人是碍事的扫把星。杜夫人,别忘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说完,扶着顾鑫,便往前走去。
“死丫头,你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杜夫人气不过顾明琴的警告,抬腿就要追过去。这时,只听见一声重咳,回过头来,便见贺孟宇凌厉的目光,不由地一个哆嗦,心有不甘地把头压下。
“贺大人,事到如今,你可满意?”看着贺孟宇,杜员外冷声问道,毫不客气的表达着不满。
“杜员外此话何意,难道在责怪本官纵容顾女医在此闹事?”贺孟宇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反问,“杜员外,此言差矣,本官邀请顾老爷前来此处,也是为了杜员外你着想。你想想,如若杜老夫人真的是无意中中了断魂草之毒,却没有及时发现,你们日日夜夜伺候床前,岂不是也会被感染,到时候,情况就严重了。再则说了,杜老太太体内含有砒毒,脸色不对,如果让有心之人察觉,传扬出去,对你杜员外的一世英名,可是大大的不利啊。如今真相大白,日后若是有人问起,杜员外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说明白……”
“怎会有人这般无聊?”杜员外不屑一顾。
“话可不能这样说,总有宵小之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无风不起浪啊。”贺孟宇拍着杜员外的肩膀,一派“我是为了你好”的架势。同时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道,“时间也不早了,葬礼也该开始了吧。那入土为安的时间,可是说什么也不能耽误的啊。”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贺孟宇便抬腿离开了。
“相公,我们……”贺孟宇一走,杜夫人就走到丈夫面前,急切地想说点什么。还未开口,就见丈夫以指覆唇,向自己使了个眼色,杜夫人于是自觉地闭了嘴。
看了眼旁边的冯德明,杜员外便开始嘱咐儿子:“少航,你先出去,招待客人,我和你娘马上就到。”
“父亲,刚才……”事到如今,杜少航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本想探问,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遭到父亲的呵斥—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赶快出去,外面那么多客人,看不见是不是?”呵斥着儿子,杜员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见此,杜少航害怕了,紧张了,缩了缩脖子,把头勾的很低,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开了。
杜少航走后,杜员外走到冯德明面前,拱手致谢:“冯大夫,今日之事,多亏你据理力争。否则的话,这害人的罪名,杜某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杜员外言重了,冯某只不过是凭着经验,说出真相罢了。”冯德明神色淡淡,仿佛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随后却皱起了眉头,探问道,“前几日,夫人从我这里拿走了一两砒毒,说是为老夫人用药。事已至此,不过才两三天的时间,那砒毒恐怕还剩的不少吧。能不能如数奉还,毕竟是毒药,留在身边,恐怕会带来灾害。”
一听这话,夫妻俩面面相觑,仍旧是杜员外反应快,上前一步,拍着冯德明的肩膀,笑着说道:“冯大夫,事到如今,我们是一家人,彼此之间,就不要分的那么清楚了吧。你医术高明,这三年来,在顾氏,始终是被人压着,而且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实在是可惜。如今自立门户,也算是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你放心,只要我们好好合作、精诚团结,我敢保证,三年之内,你冯氏医馆一定会赶超顾氏,成为沪城方圆百里人尽皆知的名医。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必须互相配合。你帮了我,我们自然会帮你打败顾氏,打败顾明琴……”
“相互配合?”听到这话,冯德明眉头皱起,貌似不解。
而那杜员外只是微微一笑,和刚才一样,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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