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顾明琴却是一拍脑袋,仿佛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我差点忘了,事发之时,冯大夫并未在现场,所以事实如何,想必也是道听途说。让我猜猜,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杜员外夫妇吧。既然如此,他们所言不过是他们自己的委屈,所以在冯大夫你看来,是我顾明琴目无尊长,动手打人。只是,冯大夫想过没有,当时贺大人就在身旁,却对明琴没有追究,难道冯大夫还以为这仅仅是明琴的错?”
冯德明扭过头去,故意不看她,冷哼一声道:“不管怎么说,作为晚辈,动手打长辈,就是错。”
“那当时杜员外举着拳头、辱骂叔公,就是对,就是没有责任了?”
“你……”
“其实明琴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并且打完人以后,马上跪地赔礼。更重要的是,贺大人理解明琴,此事也算是不了了之。毕竟,让杜员外开棺检查的,并非我顾明琴,而是贺大人,我和叔公只不过是按照贺大人的意思行事罢了。如今事情已了,杜老夫人已经入土为安,冯大夫又何必揪着不放、喋喋不休?冯大夫想利用这件事,逼得明琴自知羞愧,主动退位,不可能。”
最后四个字,顾明琴凑近他,在他耳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冯德明一听,猛地瞪大了双眼,愤愤地看着顾明琴。
顾明琴却不理会,向后退了几步,悠悠地说道:“冯大夫,我刚才看了一下,你医馆里现在似乎也没什么生意。我劝你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叔公说过的话……”
“你什么意思?”冯德明似是紧张,语气中含着警惕。
听他这么问,顾明琴反而愣住了,她的本意只是想提醒冯德明,别忘了顾氏的师恩、不要助纣为虐,与自己为难。此时却发现冯德明如此紧张,联想到叔公刚才的警告,不禁猜测,难道说杜老夫人体内的砒毒另有猫腻?本来想问问清楚,但也知道冯德明对自己的蔑视,就算是问了,也未必会说。既然如此,最好还是以暗示为主。
“没什么意思,只是突然想起叔公曾经说过,作为医者,必须要有一颗仁心。是药三分毒,医师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就看医师如何运用。叔公还说了,做人做事,最主要的是无愧于心。”顾明琴说完,颇有深意地看着他,随后,转身而去。
还想着顾明琴是什么意思,定睛一看,才发现人已远去。本能地想叫住她,张了张嘴,却又作罢了。返过身,慢慢地向医馆而去。走了几步,刚到医馆门口,冯德明却又再次停下,站在原地,抿着唇,好像是思索了片刻。随后,返过身来,向着一个方向匆匆走去。
到了医馆,才发现椅子上已经做了几个女患,李凤妹陪着他们,正在询问情况。见自己来了,便呼呼啦啦的一拥而上。顾明琴也不敢怠慢,急忙请他们进入内室,一一问诊。因为一回到医馆,顾明琴就陷入了忙碌之中,倒是把冯德明所言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问诊了最后一个病人,顾明琴向赵文明交代了几句,就带着顾明音、李凤妹坐上了回家的马车。坐在车上时,顾明琴还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去探望陈思婉。想了想便作罢了,自己没必要和她走得那么近。若无特殊情况,两三天去看一次,也是一样的。
到得顾府,刚下了马车,就看见冯德明从府内走出,看见了顾明琴,好像是愣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昂首挺胸,傲慢的和她擦肩而过。倒是顾明琴,反而是低眉垂首,在他走到身边之时,轻轻地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送他离开。
“他是怎么回事,大姐在这儿,他看不到么,一点表示也没有。”顾明音不甘心,为姐姐打抱不平。
“他怎么会突然到此?”李凤妹表示不解。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来找叔公吧。”顾明琴如此说道。其实在她心里,还有一个猜测,因为事情太复杂,一句说不清楚,顾明琴便没有多提,只是催促了一句,“我们进屋吧。”
进得客厅,便看见顾鑫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眼,眉头紧锁,仿佛是思量着些许不安。听见声音,睁眼看见顾明琴三人,微微一愣,但还是平静的问候一声:“你们回来了。”
“叔公,刚才冯大夫来干什么呀?”顾明音没好气地问道。因为冯德明吃里扒外、勾结他人、陷害顾明琴,所以于他,顾明音自然没什么好印象。
“医术上的事,有几个病人,情况特殊,冯德明拿不定主意,跑来和我商量。”顾鑫这般解释道,好像是没什么大不了。似乎是不愿让顾明音多问,他大手一挥,故作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和你也没啥关系,你就别问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准备吃饭吧,岳冲都饿了。”说着,老人从椅子上站起,拄着拐棍,慢慢地往前走。
“哦。”顾明音低低地应了一声,目送着老人离开,或许是不甘心,女孩禁不住撅起了嘴巴。
顾明琴在一旁看着,无奈地笑了一下,拍着妹妹的肩膀,以示安慰。
吃完了晚饭,顾明琴安排李凤妹带着顾明音和顾岳冲去了书房,自己则留下来,陪着叔公在客厅里饮茶休息。
“冯德明刚才过来找我,你可知所为何事啊?”抿了一口茶,顾鑫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可是为了杜老夫人的事?”顾明琴试探道。
顾鑫却是冷笑:“一下午在这里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怎么也回不到正题,或许是和你有关。”说着,抬起眼皮,向顾明琴瞧了瞧。
顾明琴沉默了,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端起杯子,细细地品茶,仿佛顾鑫说的事情于己无关。
看顾明琴如此平静,顾鑫再次欣慰地笑了。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眼光,没有看错人啊。轻轻地咳了一声,仍是安慰般地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随意改变。起码在岳冲长大成人、能够继承家业之前,我是不会随随便便换下你这个当家人的。更不会因为别人的指指点点,就让你退居幕后。更何况,这三年来,在沪城,你的医术、你的人品,已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我也希望你也可以有信心,不要在乎他人的目光,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叔公放心,明琴一定会努力,将顾氏发扬光大,绝不辜负你的希望。至于他人的议论和蔑视,明琴只是做到问心无愧就好。”顾明琴平静以答。
听她这么说,顾鑫微微颔首:“不错,有你这句话,我老头子也就放心了。”说罢,欣慰一笑。笑过以后,顾鑫又继续,“虽然他冯德明一直是顾左右而言他,可我也看出来了,他一直在试探我。”
“试探?”
“试探我有没有看出来杜老夫人的真实死因。”
“难道杜老夫人真的是……”虽然有所猜测,可现在亲耳听见顾鑫这么一说,顾明琴还是大吃一惊,不由地身体前倾,向他凑近。
顾鑫仍是摇摇头:“不好说。其实冯德明当时的解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杜老夫人的药方里含有砒毒,这我也知道。虽然剂量不大、也不是每次都用,但日积月累,达到一定程度,也可以致人死亡。毕竟,这个药方,杜老夫人已经用了两三年了。只是……”说着,顾鑫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踱步,“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你是说,冯德明参与了这件事……”
“现在还不好说,虽然冯德明轻视与你,对于我的决定,颇有微词,但我相信,作为医者,他还是认真负责的。何况这么多年来,杜老夫人的药材都是取自于顾氏,每次都是定额定量,尤其是砒毒这种特殊的药材,都要重重审核,确认无误,才会发放下去,而且对于病人,也要交代再三。所以我相信,杜家在顾氏取的药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顾明琴点点头,长松一口气,与顾氏无关就好。这时,却听顾鑫又说道—
“关键是冯德明自立门户这段时间……”
“叔公的意思是,有人从他冯德明手里多拿了砒毒,害死了老夫人?”顾明琴恍然。
看着这个晚辈,顾鑫越发满意,不错,一点就透。移开目光,微微颔首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事到如今,我们都知道,他陈氏医馆的幕后老板便是杜家。我打听了一下,一个月前,杜家亲派马车,陪着冯德明去买药材。像砒毒这类药材,虽不常用,却是必备之物……”
说到这,顾鑫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顾明琴,认真地问道:“明琴,若事情真的如我们猜测的这般,你会怎么做?”
面对此问,顾明琴初时一愣,有些不明就里,叔公怎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对上他认真的目光,顾明琴恍然大悟,顾鑫这是在考验自己啊。想了一会,她回答地说道:“若杜家真的有人害死了杜老夫人,若真的是证据确凿,明琴必然会告入官府,以安杜老夫人在天之灵;可现在的问题是,证据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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