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远仍旧是观察着顾明琴,却不想,女孩却对他视而不见,反而是一脸傲然,年轻的男子蹙了蹙眉头,走到杜员外身边,耳语几句,杜员外马上瞪大了双眼,眼前一亮—
“来人啊,把顾明琴给我绑了。”说出这话,杜员外满脸通红,兴奋无比。
顾明琴大吃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几个衙役就冲到自己面前,将自己的双手背向身后,反剪,捆上。
“你们要干什么……哎呦。”顾忠本想护住顾明琴,还没有近身,就被人一把推倒,躺在地上。
“忠叔……”顾明琴惊呼一声,意图冲上去,却被人牢牢地控制,她腥红着眼圈,厉声问道,“杜员外,你凭什么抓我?”
“你窝藏逃犯。”杜员外理直气壮。
“哪个逃犯?”
“杀人凶手方敏。”
顾明琴冷笑一声:“那个方捕快么?我已经差不多四五天没有见到他了……”
“可你刚才还见了他了。”
“刚才?那个黑影吗?”顾明琴再度冷笑,“刚才那个黑影,在窗外一闪而过,我根本没看清楚,你们就跑进来的,追了过去,那么多人在一起,黑影是谁,跑到哪里了,你们应该是比我清楚吧。再说了,刚才你们一进屋,二话没说,就开始搜查,角角落落,你们都没有放过。找到了吗,那个方敏在这个房间吗,你告诉我,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一口气把话说完,顾明琴觉得口渴,想喝水。无奈,被人反剪,动惮不得,只能舔舔嘴唇,咽了口口水。
司远看出她的意图,微微一笑,走到桌子旁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看见顾明琴眼中的警惕,他轻轻地扬扬眉,好像在安慰,不要害怕。顾明琴也没拒绝,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长舒一口气,舒服多了。看到如此,男子满意地笑了笑,把茶杯放下。
“顾女医,我们并不想为难与你,只要你把方敏留下的东西老老实实地交出即可……”司远慢悠悠地劝她。
“东西?什么东西?那些官印什么的,不是已经找到了吗?”顾明琴说着,瞪大了双眼,一脸茫然。
一听此话,司远顿时变了脸色,沉着脸,一语不发,冷冷地看着顾明琴。顾明琴却依然如故,睁大眼睛,一脸茫然,仿佛真的是一无所知。司远一见如此,怒火中烧,眸子里的火焰喷薄而出。猛地转过身去,举起一个茶杯,猛地摔在了地上,愤然离去。显然,这是一个信号,司远一走,杜员外就马上发号施令:“来人啊,把这个窝藏逃犯的顾明琴给我带走,关入大牢。”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们家大小姐……”一听说要把顾明琴关入大牢,顾忠顾不得年老体迈,翻身坐起,冲了过去。结局和刚才一样,还没有进前,就被撞翻在地。这一回,不等他自己从地上坐起来,就有两三个“衙役”将他从地上提起,牢牢地摁住。对方用力过猛,老人的脸上瞬间呈现出痛苦的颜色。
“忠叔……”看到这般,顾明琴于心不忍,想要冲去救下,显然是无能为力。猛地转头,看向杜员外,“杜员外,把忠叔给我放了。”
“明琴侄女,你是在求我吗?”杜员外捋着胡须,看着顾明琴,得意地哈哈大笑。笑过以后,凑向顾明琴,低声说道,“明琴侄女,如果你可以知错能改,现在就把你们顾家金库的钥匙恭恭敬敬的交给我,说不定杜某人心情好,会跑到大人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大人?什么大人?朝廷上来人了?”顾明琴故意问道。
顿了顿,杜员外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你别问了,想活命的,交出东西,方敏留下来的,还有金库的钥匙……”
“果然没猜错,你真的是假公济私。”
一听此话,杜员外脸色变得更难看,瞪视着顾明琴,呵斥道:“那又怎么样,我杜某人如此,还不是被你逼得。顾明琴,你以为你是谁,金枝玉叶、九天玄女,我们杜家向你提亲,那是瞧得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知好歹。贺孟宇已经死了,顾鑫已经死了,现在在这个沪城,我杜某人说了算。只要我杜某人一句话,别说是沪城之内,就算是放眼天下,我也有办法让所有人不敢娶你。”
对于这个威胁,顾明琴毫不在意:“我顾明琴就算是孤独终老、终身不嫁,你们杜家,我也不会多看一眼。觊觎我顾氏的财产、想让我顾明琴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到你们家,简直是痴心妄想。杜员外,你是个聪明人,正所谓,兔死狗烹,自古以来,所有企图投机取巧、妄图一步登天者,到了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非得越高,摔得越狠……”
“啪”
一声脆响之后,顾明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响,头脑发蒙,整个人昏昏沉沉。若不是有人摁住自己,只怕是早已腿脚发软,摔在地上了。迷迷糊糊间,她看见顾忠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是呼唤着什么,而顾明琴却什么也听不见。过了许久,顾明琴醒过神来,终于能够听见声音了,只不过不是顾忠的,而是—
“顾明琴,你以为你说出这样的话威胁我几句,我杜某人就会害怕?”杜员外轻哼一声,显得不屑一顾,“顾女医,依我看,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你的家人……”说罢,轻轻地一拍手。
瞬间,十几个“衙役”压着顾府的几人鱼贯而入,出现在顾明琴面前。顿时,顾明琴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大姐……”顾岳冲一看见顾明琴,就大喝一声,拼命地摆脱束缚他的人,试图奔向顾明琴。说时迟那时快,顷刻间被人用力一拉,身体向后,头朝下,倒在了地上。直挺挺的躺着,半天没有动静。
顾明琴一看如此,急忙大呼:“岳冲……”喊着他的名字,顾明琴试图冲破束缚之人,奔向自己的家人,不曾想,却被人死死地拉住,眼前一黑,被人挡住了,抬头看去,杜员外就立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态度傲慢,似笑非笑—
“顾女医,还是那句话,交出东西,顾氏一族,便可以安然无恙,否则……”
杜员外没把话说出来,不过从他得意万分的表情上,顾明琴看得出,他觉得已经吃定自己了,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屈服。这或许是这些人觉得女人不堪大用、头发长见识短的原因吧。可这一次,顾明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想要威胁,想要让自己屈服,痴人说梦。
顾明琴点点头:“是的,方敏刚才留给我了一个东西,在这件东西上,明明白白的写明了贺大人死亡的真相,和你杜员外此时此刻,是为何人服务。”顾明琴说到这,侧过脸,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中年男子。
“把东西交出来。”杜员外非常激动地向顾明琴摊开手。
“东西不在我手里。”
“你说什么?”杜员外半眯起眼睛,将信将疑。
“东西不在我手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回头看着杜员外,顾明琴接着说道,“你们来晚了,东西已经被我藏到一个非常秘密的地方,到目前为止,在这个家里,只有我知道。如果你敢杀了我,或者是对我的任何一个家人动手,所有的事情就会在一个时辰之内,众人皆知。到时候,杜员外可不仅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唔……”
话音未落,就被人掐住了脖子,顾明琴立马觉得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脑子里混沌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顾明琴甚至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住手,快住手。”就在这危机关头,司远一个箭步冲入房间,猛地推开杜员外,护住了顾明琴。回头看着杜员外,非常严肃的警告道,“杜员外,我和你说过,不管出什么事,都不得伤害顾女医,否则的话,连我都护不了你。”
“这个顾明琴,顾明琴,根本就是执迷不悟。”杜员外到底是年纪大了,此时又气又急,话未说完,便是咳嗽不止。止住咳嗽,还要再说时,却被司远摆手阻止了。虽然心中不服,但杜员外也不好得罪此人,只能忍气吞声,暂时作罢。同时狠狠地瞪视着顾明琴,表现着愤怒。顾明琴却是毫不在意,把头转向一边,这让杜员外更是恨意满满。
那司远对杜员外的怒火却是理也不理,只是走到顾明琴面前,半眯着眼:“他真的和你说了?”
“当然。”顾明琴毫不畏惧。
“是一封信吧?”司远说着,摊开手,在她面前。顾明琴却是睨了一眼,扭头不语。对于顾明琴的拒绝,司远并没有表现得如杜员外一般的愤怒,而是显得云淡风轻,“顾女医,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了一切,却未把话说出,那是因为你明白,一旦开诚布公,整个顾府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此话一出,顾府所有人,除了顾明琴,都纷纷紧张地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的陌生男子,都在猜测着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别人怎么想,司远无所谓,关键是顾明琴:“至于沪城的百姓,则会认为你们是和那个方敏一样,作为邪教分子、狼狈为奸,被明察秋毫的杜员外及时发现,就地正法……”
“你胡说,我们和那个邪教分子一点关系也没有……”就在此时,一个激动万分的声音突然响起,是顾家栋,他瞪大了双眼,急切地看着顾明琴。
三叔的意思,明琴明白,他是想让自己彻底摆脱和方敏这个烽莲教教徒的关系。可他不知道的是,比之方敏,眼前这个司远,才是最最危险的人物。可她什么也不敢说,因为她害怕,如果真地说了,这个司远真的会如他所说,将所有的顾家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他们这些人,就是这般狠辣。
回头看了眼神色焦急的顾家栋,司远弯起嘴角,得意地笑笑。回头,面对顾明琴:“顾女医,你是个人才,是个聪明人,我们也不想杀你,而且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合作,只要你拿出东西,我可以保证你的一家人高枕无忧……”
“东西?什么东西?方敏留下来的那封信?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吃进肚子里。”顾明琴说着,勉强地笑笑,似是不好意思。
“你吃了?”
“不信你看。”顾明琴说着,张大了嘴巴。没一会,又闭上了,“不好意思,这么长时间了,早就消化了。实在是抱歉。”
司远冷着脸,看着笑的尴尬的顾明琴,忽然有点琢磨不透。但他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耽误太久,只是接着说道:“算了吧,有些事,顾女医心里明白就好,其实我也不想隐瞒顾女医太久,毕竟我还需要顾女医和我们长时间的合作。好了,方敏留下来的东西我们暂且不提;可事到如今,你们顾家的秘密,顾女医应该双手奉上了吧?”
说完,眨眨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明琴。
“家里的秘密?司捕快指的是什么?”顾明琴试探地问道。
“顾明琴不知道吗?”司远反问,笑看着她,随手抓过一个家仆,看也不看,掏出匕首,当胸一刀,随后就扔在地上,仿佛是一个不值钱的物件。
事情太突然,所有人顿时都傻在那里,甚至是杜员外,他怎么也没想到,此人下手如此随便。无视周围人的恐惧,司远依然是笑眯眯地看着顾明琴:“顾女医,这一次只是一个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奴仆,下一次,如果你再说不出什么让我感兴趣的话题,说不定死的就是你视若珍宝的亲人了。”
顾明琴还没回过神来,他居然敢杀人,居然敢杀人,当着自己的面,而且如此云淡风轻……
“啊……”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尖锐的叫声,顾明琴急忙抬头,只见顾明音使尽全身力气,冲破束缚之人,转身便逃。而就在这个时候,司远再次出手,抓住了顾明音的胳膊,顾明琴不顾一切地大叫一声:“放开她,求求你放开她。”
司远虽未马上放开顾明音,但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仍是笑看着顾明琴:“顾女医想好了?”
顾明琴垂下头,缓了缓情绪,再抬起头来,轻轻地摇摇:“我刚才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家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叔公没有告诉我,他死的太突然……”
“啊……”
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顾明琴抬头,却见妹妹已经扭曲了脸庞,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李凤妹想要冲过去保护,却被人狠狠地拉住。顾明琴知道时间不多了,急忙大声说道:“不过我可以琢磨出来。”
此话一出,司远再次停下了动作,回头看着顾明琴,拧起眉头:“琢磨出来?”
顾明琴用力地点点头:“其实我早就发现,叔公在守护着一个秘密,一个对顾氏来说,很重要的秘密。但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叔公至始至终,守口如瓶,不愿告诉我。他应该是想等到岳冲长大以后继承家业,直接告诉岳冲,可没想到,叔公并没有等到这么一天……”
顾明琴说到此,声音有点低沉。
“这个秘密就在那个密室里。”司远似乎在提醒她。
“不。”顾明琴立马否认,同时拼命地摇头,“我可以向你保证,那个秘密绝不在密室里。叔公的密室,我检查过多次,什么也没发现。”
“那那个秘密在哪儿?”
“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就在这个顾府,而且是我祖父传下来的,叔公知道,但未必亲眼看见。”顾明琴说着说着,慢慢地变得平静,似乎越来越得心应手,“司捕快、杜员外,不管你们的借口是什么,这个顾府从上到下,你们翻了个遍。家父去世多年,岳成离家多年,你们连他们的房间都没有放过;可你们发现了什么吗,没有。这就说明,在这个顾家,还有一个地方,你们没有查到,这个地方,应该就是顾家机密所在……”
“那你告诉我,这个地方是哪儿?”司远再次逼近顾明琴。
“我不知道。”顾明琴摇头否认,眼见着司远再度伸出手,试图抓过顾明音,再次大喝一声,“但是我能想明白。”
“想明白?”司远蹙起眉头,不解其意,但见顾明琴用力地点头,仿佛是急不可耐,对着自己又说道—
“我在府里住了二十多年,尤其是父亲去世以后,每天晚上我都要提着灯笼巡视府中,没有人比我对这个地方更加熟悉了。叔公在世的时候,爱去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待的时间最长,我了如指掌。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有答案。司捕快,请你给我时间。”
顾明琴说着,看着司远,眼带恳切之色。仿佛是忽然想起什么,再次提醒司远:“据我所知,叔公除了药石之术,对于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也有所研究……”
听得正过瘾,顾明琴却是不说了,这让司远有点不解。不过接触到她深意满满的目光之时,恍然大悟,笑问道:“顾女医这是在警告在下吗?”
“不,我只是好意的提醒,毕竟这个秘密关系到顾家的生死存亡。明琴只希望司捕快可以稍安勿躁,不要急切行事,尤其是不要擅作主张、掘地三尺。否则的话,将顾府毁于一旦是小事,司捕快空手而归、无功而返,交不了差,事情就麻烦了。”顾明琴说着,扬扬眉,仿佛是在,我是为你好。
看着顾明琴,司远目光深沉,好似在细细打量,这个顾明琴有什么特别,让那个人如此重视。
“来人啊,把他们放了。”司远轻轻地挥挥手,后面的人得令,即刻放开了顾家栋等人。
“大姐……”
“大小姐……”
“明琴……”
众人一恢复自由,立即奔向顾明琴,还没有近身,便被冷酷的衙役挡住了去路。众人试图反抗,但看见顾明琴用力地摇摇头,便只能作罢,待在原地,面露焦急之色。
“顾女医,我把你的家人通通放掉,你觉得如何?”司远反问顾明琴。
“诚意十足。”顾明琴一脸正色。
对这个答案,司远闭起眼睛,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说道:“将心比心,我也希望看到顾女医的一片诚意。”
“如果有朝一日,明琴想明白了所谓顾家的秘密所在,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报司捕快。唯一的条件是,请司捕快放了我的家人……”顾明琴也表现得非常诚恳,因为被人反剪,无法鞠躬,只能微微颔首,表示诚意。谁知道话音刚落,那边杜员外的声音就激动地乍然而起—
“不能相信她,不能相信她,这顾明琴为人狡猾,是故意拖延时间啊,司大人。”情急之下,杜员外脱口而出。
“司大人?”听到这个称呼,顾家栋瞪大了双眼,惊讶万分。一个小小的捕快,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大人?难道是……
司远瞪视着杜员外,毫不客气的表达着不满。但不管怎么说,真实身份还没有暴露,否则的话,便不是言语警告那么简单了。看着杜员外打了个冷战,偃旗息鼓了,司远收回了目光,再次看着顾明琴:“杜员外此言不无道理,顾女医,我答应暂时放过顾家人,但是这个自由是有限度的,在没有找到答案之前,不能离开府中。怎么,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顾明琴微微颔首,只能答应。
“至于顾女医你…….”司远顿了顿,突然问了句,“顾女医刚才说,对于这个顾府,您了如指掌,是不是?”顾明琴仍是点头,认可了这件事。司远似乎是很高兴,“既然如此,给顾女医换个地方思考问题,顾女医应该不介意吧?”
“悉听遵命。”
“那好,来人啊,把顾女医带走,关入大牢。”司远很快就发号施令,并且看着顾明琴,意味深长地笑着,“府衙大牢环境清幽,有助于思考问题,我相信顾女医一定会非常满意,一定会摒弃杂念,很快想出一个答案。”见顾明琴并没有反抗,轻轻地一挥手,“带走。”
顾明琴真的是没反抗,可以说是束手就擒,倒是顾家栋、顾鑫这些人见不得顾明琴随随便便让人带走,不顾那些衙役的阻拦,纷纷呼唤着顾明琴,向她冲了过来,尤其是顾家栋,扒开身边阻挠之人,大踏步走向司远,抓住她他胳膊,面露兴奋之色—
“司大人,你是朝廷中人、是代天巡狩、微服出巡的吧?我和你说,我们家和那个方捕快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邪教之人,我们可不是。而且在这之前,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若知道,我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报告朝廷,将他正法。明琴看见的那个黑影,我也看见了,转瞬即逝啊。我可以向你保证,明琴绝对不会窝藏逃犯,如果真的发现,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报告朝廷。”
顾家栋说着,信誓旦旦,满怀希望地看着司远,似乎是希望他相信自己的赤胆忠心。
眼前这个读书人说了些什么,司远并不在乎,只是他对于自己身份的猜测,倒让他非常得意。看向顾明琴,微微挑眉,之后又转向顾家栋,公事公办似地说道:“我当然相信此事与顾女医无关,只不过无凭无据;顾三老爷若是能拿出东西,让我看见你的诚意,那就……”
“司大人想要什么?”
“顾三老爷难道不知道对于顾氏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最重要的?”顾家栋一脸茫然。
司远什么也没说,只是得意地哈哈大笑,挥了挥手,示意他人带着顾明琴随后走了,只留下顾家栋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对顾氏最重要的,自然是他们刚才说的,顾家的秘密。可这秘密到底是什么。活了四十多年,在这个顾家,从来没有人和自己说过……
无意间抬头,刚好看见顾明琴射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渴求。可顾家栋却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凄楚的哭声乍然而起,响彻云霄。顾家栋浑身一颤,急忙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俯身在死去妇人的身上,嚎啕大哭。顾家栋认得这两个家仆,是母子。此时,顾家栋不得不感慨,那位司大人的心狠手辣。就算是顾明琴真的是隐瞒不报,司大人也不应该动手杀人吧,而且还是无辜之人。难道说朝廷上的人,现在都是这般无情冷血?想到顾明琴曾经说过的话,禁不住长叹一口气。
正在这时候,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顾家栋回过神,见是李凤妹站在身边,不说二话,递过来一封信—
“这是之前大姐交给我的 。”李凤妹说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尽管那些衙役已经撤离,不过应该不会走得太远,但两个人这般说话,他们应该是听不见的。
“明琴?”听了此话,顾家栋惊讶万分,什么时候的事,自己居然没有察觉?见李凤妹重重点头,并且碰了碰自己。顾家栋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犹豫,急忙接过那封信,认真地看了起来。越看,眼睛瞪得越大,到了最后,更是张大了嘴巴,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听到哭声之时,顾明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房门口。不由自主地,顾明琴顿住了脚步,闭上眼睛,默默地承受着心里的伤痛。
“还不赶快走,磨蹭什么呢?”杜员外突然大喝一声,催促着顾明琴。此时,顾明琴猛然间睁开双眼,怒目而视,眼中喷火,仿佛是要把她燃烧殆尽。面对着顾明琴如芒如刺的杀机,杜员外惧怕不已,不自觉地浑身颤抖。但表面上,他显然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懦弱,回瞪一眼,并骂道,“瞪什么瞪,瞪什么瞪,再瞪,信不信我……”说罢,扬手便打。
“住手。”
听见冷漠的声音,杜员外似乎是比刚才更加紧张了,随着脚步声渐近,身体不住地颤抖。定了定神,回身面对着那人,却是满脸堆笑,几近谄媚:“司大人,我……”话还没说完,对方就伸出手来,“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这一下,杜员外更是瞠目结舌,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顾女医是我们的朋友。对她大不敬,杀无赦。”司远满脸严肃,怒视着杜员外,我不是开玩笑。回头看着顾明琴,又是面带笑容,“顾女医,让你受惊了,实在抱歉。”
顾明琴也不说话,只是闭着眼,倾听着那绝望的哭声……
“刚才是我冲动行事,非常抱歉;不过顾女医放心,只要合作愉快,这样的家仆,我们一定会加倍奉还。”
听到这话,顾明琴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面带笑容却面露杀气的冷血男子,淡淡地问了句:“司捕快,杀人好玩吗?”
听闻此话,司远好像是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顾明琴。而对方只是瞟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对于那司远,毫不理会。
“司大人,你看她……”杜员外意图挑拨,而对方却没有让他把话说出来—
“这个顾明琴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怪不得那个人如此在乎。”司远说着,得意地笑了笑,回头看着满脸愠怒的杜员外,轻蔑一笑说道,“杜员外,别以为你的心思,我看不出来。我告诉你,这个女人,你如果敢动她,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司大人,可你答应过我……”
“如果我现在改主意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杜员外,不管你愿不愿意,事到如今,你这个汉贼坐定了,就算是我手下留情,放过了你,你也是人人喊打的臭虫。所以,放聪明一点,不要自找没趣。否则的话,你会死的很惨。”司远说着,禁不住凑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看见杜员外怕的颤抖不停,便觉得可笑,随即哈哈大笑的扬长而去。
待得那司远走的很远了,杜员外才打了个激灵,猛然间回过神。望着远去的背影,他紧握双拳,怒不可遏。
他是在威胁我吗?该死的东丽人,果然是出尔反尔,不守信用。可现在的自己还能如何,上了贼船,无路可退了,惟有一条路走到底,这个“汉贼”的骂名,恐怕一辈子也甩不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就是那个顾明琴,是她逼着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顾明琴,你看着吧,这一辈子,我杜某人身败名裂,你顾明琴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玉石俱焚,我得不到的,反正你也别想得到。
县衙大牢—
一个踉跄,顾明琴被推入了牢房,一时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脚。环视四周,牢房里简陋不堪,披着稻草,踩在上面,软绵绵的,非常熟悉。可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顾明琴已经累了,一晚上没怎么睡觉,又和杜员外、司远二人唇枪舌战好半天,现在已经是精疲力尽了。顾不得许多,大大咧咧的席地而坐,靠在墙上,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
“顾女医,顾女医,大小姐……”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一声声轻唤,顾明琴睁开眼,回过头,循声望去,只见自己正前方的两个牢房里赫然关着两个熟悉的身影:“赵大夫、罗大夫?”
“大小姐,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人了。”证实了是顾明琴,罗艺沙非常激动地说道。
“你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你怎么也进来了?”
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赵罗两个人相互看了看,赵文明深深地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些救济粮的事情,我们查明了真相,想要开诚布公,话还没说出来,几个衙役就冲到我们面前,把我们拿下,说我们是危言耸听、通敌卖国、唯恐天下不乱……”
“分明是他姓杜的以次充好,以假乱真,想要危害沪城。”提起这件事,罗艺沙显得义愤填膺,忿忿地说道。
“那些米到底有什么问题?是不是断魂草?”顾明琴急忙问道,果然没猜错,杜家发放的救济粮有问题,也是,杜员外如此吝啬,怎么可能大开粮仓,救济灾民呢?
赵文明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们认真地检查过了,那里面并没有什么断魂草之毒,只是一种平日里并不常见的泻药?”
“泻药?”顾明琴一听,大吃一惊,就这么简单吗?真的是不可思议。抬头看去,但见赵文明平静地点点头,继续说道—
“不会错的,只不过这种泻药,在此地,甚至是在华夏,并不常见。大多数情况下,是东丽人在用。”赵文明说到这,再次抬头,看向顾明琴,见她还算是平静,于是就接着说下去,“这种泻药无色无味,吃下去,需要一天一夜,才可以起反应,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反应并没有那么剧烈,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人们并不一定可以察觉是吃坏了东西,拉肚子,或许只是觉得吃得太多,多去几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三四天以后,情况越来越严重,浑身无力,站不起来,甚至是下不了床,什么事也干不了。但好在,大多数情况下,对人没有生命危险。”
“你的意思是说,吃了这种泻药的人,三四天以后,会痛的根本没有反抗能力?”顾明琴激动地说道。
赵文明用力地点点头:“的确如此……”刚想继续说下去,忽然看见顾明琴神情激动、秀眉蹙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前几天在县衙里,我听见方捕快和贺大人说过,东丽军队在城外集结待命,随时准备发起攻击。上次他们损失惨重,所以不敢马上进攻。一般情况下,都需要休整五六天的时间。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的士兵、民众,吃了杜员外分发下来的粮食,后果……”
“卑鄙无耻。”顾明琴话还没说完,罗艺沙就禁不住大喝一声,朝着牢房的木栅栏,重重一拍,眉毛倒竖,愤怒的情绪印刻在他的脸上,显而易见。
顾明琴不说话了,此时,她静下心来,思量着,自己能做什么。可现在的自己身在大牢,一切的一切,无能为力。此时,耳畔传来沉沉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那司远和杜员外并肩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通过牢房里昏暗的烛光,顾明琴可以清楚地看见杜员外上扬的嘴角、得意的笑容,胜利就在眼前,他如何能不得已。
这边,激动的罗艺沙看见杜员外,禁不住破口大骂:“姓杜的,你这个卑鄙小人,残害亲娘、祸害同胞,简直就不是一个人。勾结敌国,害死贺大人,你根本就是个畜生,哦对了,你不是畜生,你连畜生都不如。畜生这起码不会在敌人面前摇尾乞怜,不像你……”
“罗艺沙,你……”被他如此谩骂,杜员外气的浑身发抖,颤抖着手,指着罗艺沙,就要反骂。谁知就在此时,突然听见—
“啊……”的一声轻呼,罗艺沙直挺挺地向后,倒在地上了。
“罗大夫……”顾明琴一见如此,扒着栅栏上,热切地呼唤着,同时示意赵文明,赶快去看看,是死是活。赵文明急忙凑过去,摸了摸鼻息,觉得无碍,便对顾明琴摇摇头。还有气,得到这个答案,顾明琴长松一口气,还有气,活着就好。就在此时,耳畔响起淡淡的声音—
“聒噪,影响我谈天的兴致。”司远说着,收回点穴的手,轻轻地吹了吹。此时,对上顾明琴蹙眉的表情,他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看到他这般态度,顾明琴只觉得喉咙腥甜,恶心想吐。把头扭到一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早听说东丽人冷血无情、杀人如麻,今天,顾明琴可算是见识过了。
“顾女医放心,罗大夫是顾氏医馆的人,我是万万不会得罪的。只是觉得此人说的太多,反客为主,想让他安静一下,休息休息而已。更何况,作为方圆百里的名医,也是我东丽帝国需要的人才。这样的人才,我们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取他性命?你说是不是啊,顾女医?”说完,司远冲着顾明琴,得意地挑挑眉。
“原来你是……”赵文明此时恍然,无奈,顾明琴在下面悄悄地摆摆手。赵文明只能把诸多疑问藏在心里,警惕的观察着前方两个人。
看着那司远,对方此时似有一种把握一切的自信,笑的春光灿烂,顾明琴表面上冷静,暗地里却计较着他说的话,此人想得到的是顾氏的秘密,在这之前,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动手杀人,尤其是和自己有关、和顾氏有关的人。说不定作为顾氏的当家人,自己还可以保护他们片刻。这样想着,正准备开口与之周旋,还未说话,便听见旁边杜员外激动万分的声音—
“司大人,这个罗艺沙,我非常清楚,为人傲慢,是绝对不会认命屈服的。依我看,还不如杀了他,杀一儆百,杀鸡儆猴。如此一来,待得东丽军队进入沪城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得夹道欢迎,绝对不敢有任何叛逆之心。”激动地把话说完,杜员外喘息难定。
“杜员外,你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嗜血,比我更甚。”司远蹙着眉,慢悠悠地反问,明白无误的表达着不满,“杜员外,你应该很清楚,对你来说,早晚有这么一天。”
杜员外一愣,拧起眉头,不解,司远什么意思。正想着,那边,顾明琴慢悠悠地声音缓缓而起—
“司捕快说的是,杜员外,既然走上这条路,汉贼的骂名,你是躲不掉了,这只是刚开始而已。”顾明琴说着,嘴角轻扬,看向那杜员外,意味深长。
没想到顾明琴竟如此公然的嘲讽自己,杜员外气的满脸通红,心内波涛汹涌,伸手指向她,大喝一声:“顾明琴,你这个……”
“好了。”司远断喝一声,显得不耐烦,也不去看,只是从杜员外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和顾女医单独商量。”
“司大人,我……”杜员外不服,刚想说些什么理由,使自己留下来。谁知道话未说出口,便看见那司远慢慢地转向自己,凌厉的目光透露着杀气,吓得杜员外惊得打了个哆嗦。慌忙点头哈腰,径自离开了。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循声望去,却见顾明琴勾起嘴角,轻蔑地看着自己,这让杜员外愤怒更甚,这个把自己逼上绝路的女子,居然还敢嘲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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