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添香_听潮阁
红绣心下更加尴尬,人家宛月姑娘是真正的“作曲者”,她却是个“剽窃者”,有心说出实话,说这首词也不是她做的,又怕商少行和姬寻洛追问出处,无奈只好尴尬的点头。
“既然宛月姑娘喜欢,这首词赠于你也好,只是红绣的几笔字拿不出手,不如我来口述,你来记录?”她虽说在少年宫学过几年书法,可照比正儿八经的古代人来还是差了一大截,可不想写出来献丑。
宛月欣然点头:“好,红绣姑娘随我来。”
二人掀珠帘来至里间,宛月坐于书案之后,丫鬟诗琴帮着研磨。
宛月执起羊毫笔,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红绣。
红绣略一沉吟,缓缓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愧是官家小姐出身,红绣低头瞧着宛月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心中相当羡慕崇拜,暗想自个儿回头也要好好练习练习书法,免得遇到需要写字的场合,她的几笔字拿出来让人笑话。
她如是赞叹旁人,旁人却也在赞叹她。
商少行与姬寻洛皆为性子潇洒的世家公子,才学过人。红绣每一句吟出,他们都会细细咀嚼。说到“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他们似乎看得到在诸葛府中挣扎而出,凭一手绣艺青云而上人前风光的她在人后是如何的寂寞。说到“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他们又宛若能体会到她对连翘的深切思念。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红绣一字字缓缓说完。宛月那厢也停下了笔,清秀面庞上呈现出心酸之色,低声叹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也只不过是幻想罢了,若真能‘神交’,又何惧生死别离?”
红绣闻言微笑不语,再不敢乱剽窃诗词,说什么“海内存知己”一类的话了,不过她体会得到,面前的宛月,乃至于身后的商少行与姬寻洛,谁不是“高处不胜寒”?谁没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伤心往事?或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被命运聚到一起吧。
“诗琴。”宛月回头唤自个的丫鬟,“去,将我那套“闭月天工针”拿来,我要赠予红绣姑娘。
“是,小姐。”
诗琴欲退下取针,商少行却伸手用折扇轻轻拦了一下,“宛月姑娘,你太过客气了。”
此际红绣是他的“家人”,对方要赠送如此珍贵的礼物,他总要婉拒一下。
宛月睿智双眸中含满了笑意,挥发诗琴去了,笑道:
“红绣姑娘,承蒙你不嫌弃,将那副词赠予我,我就将前些年偶得的那套‘闭月天工针’赠于你。我这里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在西月楼这么些年,虽然能护自己一身清泠,却免不了见多了污浊,宛月性子孤傲,难免会有看走了眼的时候,方才多有不敬,希望姑娘不要介意。”能吟这样一首词的女子,又怎会是yin乱之人?
“哪里,宛月姑娘言重了。”红绣微笑摇头,宛月明摆着是不想欠她,才马上还她一副针的。这种“你一拳,我一脚”的性子,倒是与她相似。
“姑娘,针拿来了。”诗琴此刻手捧约莫一尺见方的紫檀木盒走了过来。
宛月从她手中接过木盒,放置于桌案上,拨开锁钩掀开了盒盖。盒子中整整齐齐码放着六排的金针,大中小号,型号齐全,打造精妙,丝毫不用担心针鼻割线,也不用担心真的流线型不好会毁了绣布。
“这套针一共三百零八根,是百年前吴冶先生所造,天下仅有四套,另一套在北冀国第一绣娘赵姬的手中,其余两套不知去向。”
宛月将盒盖盖上,双手捧置于红绣跟前,“早些年,一个南方的商人来我这里与人谈成了一笔大生意,为了感谢我从中撮合,就送了我这套针。我是个手拙的,若是‘闭月天工针’放在我手里便是祸害了,今我有缘,赠于你,谢你的知心,也算是为好针寻个好主子。”
红绣是懂行的,一眼便看的出这套纯金打造的绣花针,价值不只在于是金子打造。,而在于它出自名家,且做工相当精良。
她不过是剽窃了一首词,如今让宛月姑娘如此看重,不免脸颊有些发烫。
“宛月姑娘,这套针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宛月笑着摇头,似乎领会红绣的心思,转了话锋道:“红绣姑娘,你就收下吧,你的那首词我弹唱两次坊间便会流传开来,到时候赚的银子多的去,你收下也好解一解我的心结,免得回头我过意不去。”
红绣听的扑哧一笑,她倒是直爽,将不想欠她的意思直接说了出来。
宛月如此,红绣也不在推辞,笑着接了过来,道:“既然如此,红绣便领了宛月姑娘的情。”
“这才对,三少,这位公子,不如宛月再为你们弹奏一曲吧。”
离开西月楼的时候已过了二更天,红绣早就困了,坐在商少行的马车上靠着车壁抱着“闭月天工针”和“悬珠”的盒子打瞌睡。
商少行与姬寻洛二人相对而坐,狭窄的空间内挤了他们三个人,显得格外拥挤。
“洛兄,稍后在府中住下吧,我已命了福全儿去收拾客院了。”商少行脸色苍白,强打精神微笑着相邀。
姬寻洛摇头,目光始终盯着红绣,不冷不热的道:“不必了,我自由惯了,到你府上规矩太多。”
“你是客人。下人们怎敢为难?”
“得了,红绣还是客人呢。”
姬寻洛眯起眼,直视着商少行的一双凤眸,带着些怒气道:“别跟我说你不知红绣院里有个多事的老母鸡整日乱叫,她还没正式入你们家的门,便要让她受你二婶的气?”
他虽然出了趟院门,但红绣身旁的三个丫头与他还是相熟的,想打听什么打听不到?
商少行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无言以对。某些方面,豪门大宅中某些方面是避免不了的,就算他再想护着,也护不周全,好在依他对红绣的了解,她也不是个能让人随意欺负去的人,可若是整日因院子里的事着恼影响了心情,也会耽误月夕比评的绣品,此事还真难办。
看向睡得直点头的红绣,商少行心中也是一阵无奈,他们的关系现在算是什么?他仰慕她的才学手段,可也仅限于仰慕罢了,但回想方才她坠落屋顶,姬寻洛出手相助时候的情景,商少行心底里不知名的位置却泛起阵阵酸涩。摇摇头,他或许真的是太累了。
“小姐,一进了你的绣房,就如同到了月宫仙境似的。”梅妆将茶点放在红绣右手边的案几上,笑看着屋中的布置。
三少爷果真是疼小姐的,昨儿一大早便命了人,将屋内的家具物什都换成了新的。屋内的摆设也做了些变动,窗纱床幔屏风……总之瞧得见的物件皆是雅致,与她们家小姐的气质完全相符,梅妆美滋滋的笑,也只有这样的屋子才配得上他们小姐天仙似的人。
红绣绣完一小片绿叶的最后一针,坐直了身子笑道:“就你大惊小怪的,瞧人家丹烟,站在一旁跟点穴了似的。”
自打那日她说了丹烟一句,这俩丫头在她面前便开始处处赔起小心来。梅妆是个直爽的,没什么心眼,示好的方式便是实心实意的对她,丹烟却处处仔细留心,再不敢使什么心眼,似乎怕她将她撵出去。
红绣心下无奈,她想让丫头们对她交心,但并不是想压迫她们,所以对待他们还如从前一般无二。
“小姐,语蝶小姐来了,这会子刚进了回廊。”凡巧来到门前,看了看红绣,又道:“语蝶小姐似乎是带了礼物。”
红绣笑着点头:“好,凡巧,你代我去迎一迎。梅妆,你先将那个芙蓉暖玉的镯子拿给我。”
两婢女分别领命,红绣将芙蓉暖玉镯子顺手戴在腕子上,不知商语蝶送的是什么,若需要的话,她想回礼也不至于拿不出东西来——今日她身上是什么头面都没上的。
“语蝶小姐,您里面请,我们小姐正在此处。”
凡巧站在门前做请的手势,商语蝶穿了一身洋红色的袄裙,头梳着双丫髻,带着红珊瑚的云髻儿,丰腴的小脸上带着不平,走进门来瞧见屋内摆设变了个样,脸上更不欢愉。她身后跟着个丫鬟,双手端着托盘,托盘上铺满了冰,上面座着个白色陶瓷的盖碗。
“语蝶小姐。”红绣起身,微微点头,请她到一旁坐下,回头吩咐道:“丹烟,去给语蝶小姐沏茶。”
“是,小姐。”
丹烟刚要退下,商语蝶却不满的哼了一声:“得,我也不吃茶,今儿来主要是给你见见世面。料想那么好的东西你在府外也是吃不着的,拿过来给你尝尝鲜。小玉。”
“是。”身后的丫鬟上前,将托盘放在案桌上,掀开了碗盖。
商语蝶道:“这可是北冀国特产的果子,名叫越橘,没见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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