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率大军抵达大理,龙在田与许名臣当即大开城门,迎接大西军的到来。孙可望又命刘文秀领兵征讨丽江,连克鹤庆、剑川等城,丽江土司木垚开城献降,滇西北自此平定。
孙可望随即传谕各地土司上缴钱粮、供给人役,哪知谕令一下,各地土司瞬间炸了锅,纷纷抗拒大西军的号令,负险固守,好不容易才稍稍稳定下来的局势又变得混乱起来。孙可望发现自己失策,连忙收回谕令,然而却是收效甚微。
就在孙可望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名叫金维新的昆明诸生上书孙可望,曰:“学生昆明生员金维新俯伏拜叩大西国主千岁,今有滇、黔土司,受沐氏恩威三百年,故凡有征调,朝呼夕至,今若早迎沐公回省,与之共事,此方为上策。学生冒昧谏言,望千岁三思,谨此拜表以闻。”
这金维新,字公趾,平日里颇有才学,自诩是诸葛孔明般的人物。先前由于天下大乱,金维新并没有选择出仕,而是隐居于山林中,独善其身。尽管如此,云南的形势金维新却是洞若观火,自从大西军入滇后,他见大西军军力强盛,对百姓更是秋毫无犯,心中颇为欣喜,认为这支军队有别于过去那些腐败的明朝军队,可堪大用,遂起了投效之意。
读罢金维新的上书,孙可望这才猛然醒悟,自己居然把云南最重要的精神领袖黔国公沐天波给忘了!高兴之余,孙可望对金维新此人大为赞赏,更是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了心里。孙可望于是赶紧传令刘文秀率军赶赴永昌,游说沐天波与大西军合作。
七月,刘文秀抵达永昌城下,随即派遣使者入城,将缴获的沐氏世代相传宝物悉数归还,并以“共扶明室,恢复江山”为词,劝说沐天波与大西军联合,共同剿灭沙定洲残部,抵御清军进犯。
沐天波与沙定洲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这些年来,沙定洲害得他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虽早存恢复之心,却苦于自己实力有限,无法报仇。今日见大西军兵强马壮,刘文秀在书信中言辞态度也是十分诚恳,又想到大明江山倾颓,抗清终乃大局,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为表示合作的诚意,沐天波派遣世子沐忠罕代表自己前往大西军中与刘文秀接洽,并发出檄文,责成永昌府推官署金腾道印王运开、通判署府刘廷栋向大西军缴印投降。
不料王运开和刘廷栋二人却是死活不肯归降,竟捶胸顿足,号啕大哭了好一阵子。而后当场撕毁檄令,禁闭府门,拒不奉命。
无奈之下,沐天波只得请出永昌府中大小缙绅数百人前往哀请。哪知王、刘二人已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论大伙怎么劝,皆是不肯答应。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城中百姓群情激愤,汹汹咸集于府前,要求他们尽快献印投降。见民心难违,二人走投无路,遂将大印挂于胸前,在府衙大堂上悬梁自尽,大西军旋即占据了永昌。
由于沐家世镇云南,在军卫和土司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孙可望因此并没有收缴沐天波那枚世代相传的“征南将军印”,而是让他行文招抚各地土司。
在沐天波的号召下,顺宁、蒙化、金齿等土司皆次第来归,只有东川土司禄万亿和禄万兆兄弟二人尚在观望,不肯投降。
至此,云南十八府,除蒙自、阿迷州、东川以外,尽皆平定,混乱已久的云南局势,终于尘埃落定。
紧接着,孙可望又选派官吏前往各地赴任,并于沿途设置马塘,军中、地方旦有飞报公文,一昼夜便可到达昆明。
大势已定,孙可望于是留下都督王复臣驻守干崖、陇川一带,自率大军携黔国公沐天波以及杨畏知等新附之臣,东返昆明。
回到昆明后,孙可望当即传谕全滇,曰:“孤率三兄弟,统百万貔貅,平定云贵!今建国不建统,纪年不纪号,惟愿与黔国公沐氏携手共扶明后,恢复江山!”
紧接着孙可望又重新任命了内阁及六部各级官员,在安西元帅李定国、抚南元帅刘文秀以下,仍封沐天波为黔国公,提调土汉官兵,加云鹤服色;杨畏知为华英殿大学士兼都察院左都御史;并以严似祖为吏部尚书兼礼部尚书,丁序焜为户部尚书,任僎为兵部尚书,雷跃龙为刑部尚书,王应龙为工部尚书;张虎为锦衣卫指挥使,马兆熙为学院。
同时调整地方各级政权结构,滇黔二省的地方官皆由孙可望亲自委任。鉴于云南初定,大西军另在贵州设立行营,分兵屯驻各地,又收编诸土司之兵数万人,一时间大西军兵马强盛,精锐之兵近二十万。
八月初,孙可望开始在昆明城中营建王府,他命人拆毁呈贡县城砖石以为宫墙,脚宽六尺有余,并僭越使用黄瓦红墙,殿悬五龙,陛雕盘螭。另在宫门外设通政司,立下马牌,置天子仪仗,一切皆参照皇家标准。除此之外,还在城郊建太庙祭祀张献忠,凡有大事必先告之于太庙。
直到这时,沐天波方才发现孙可望根本就没把大明朝廷放在眼中,打的是扶明抗清的旗号,行的却是割据一方之事,与沙定洲相比,竟有过之而不及。无奈黔国公府的实力经过沙定洲之乱,早已不同往日,为了不给自己招惹灾祸,沐天波惟有终日闭门不出,尽量避免与孙可望走得过近,只与杨畏知经常保持书信往来,互相倾诉愁肠。
话说这日傍晚,杨畏知在府中正准备用膳,忽有太监前来传谕,召杨畏知即刻前往王府。见太监神色匆匆,问起缘由也是答非所问,杨畏知以为是自己与沐天波暗通书信之事被孙可望察觉,心中顿时忐忑起来,连忙假装腹中疼痛,然后飞奔至其女杨玉琴闺房之中,小声叮嘱女儿道:“为父走后,你且速去书房,将那些往来书信尽数焚毁,不可延误!”
这杨玉琴今年才刚满十七,家中排行老三,自幼生得便是粉雕玉琢,加上杨畏知仅此一个女儿,更是将她奉为掌上明珠,疼爱有加。
在对女儿千叮万嘱之后,杨畏知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赶忙返身回到大厅,跟随传谕太监觐见孙可望去了。
见杨畏知到来,孙可望立刻热情地迎上前去,一把挽住他的手,将杨畏知按坐到旁边一张太师椅上,接着在他身旁坐定,开门见山地询问道:“孤听闻先生有一爱女,如今年方十七,尚待字闺中,有闭月羞花之姿,沉鱼落雁之貌,不知是也不是?”
杨畏知见孙可望并不是为沐天波之事兴师问罪,刚刚紧张的情绪瞬间缓和了许多,可他不知孙可望为何会突然提起自己的女儿,只能是点头答道:“在下确有一女。”
孙可望哈哈一笑道:“孤向来喜好成人之美,孤之二弟安西王,今二十有七,相貌堂堂,文武双全,孤有意为他说一回媒,从此你我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共保大明江山如何?”
杨畏知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这孙可望今日却是为提亲而来,可他分明记得定国已有妻室,若是再娶岂不是二房?且不说他们杨家乃是名门望族,对方却是流贼草寇出身,门不当户不对,只说自己就玉琴这么一个女儿,好端端的却被嫁去给人家当妾,又于心何忍?
念及至此,杨畏知赶忙婉言拒绝道:“安西王的威名在滇中又有何人不知,可在下听闻安西王已有妻室,这……恐怕不妥。”
孙可望明白杨畏知的顾虑,不禁笑着说道:“先生是担心爱女不是正室,亏待了她吧!这点请先生尽管放心,孤这个弟弟乃是性情中人,不论正室还是侧室定然都会一视同仁的!只要先生肯答应这门亲事,孤承诺必让定国以正室之礼,隆重迎娶贵千金,绝不让贵千金受一点委屈!先生莫要再犹豫了,只要结了亲,先生不但是大明的臣子,还是咱们大西军安西王的岳父,如此一来,咱们两家的联盟也将更加牢固了!”
杨畏知低头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事关小女终身大事,可否容在下先回去问问小女的意思,然后再做决断?”
孙可望立刻表示了同意:“先生请便,孤就在此静候佳音了!”
拜别了孙可望,杨畏知心事重重地回到府中,旋即把玉琴喊至面前。
见父亲安然无恙,玉琴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连忙询问道:“刚刚可真是吓死女儿了,那孙将军到底何事来找父亲?”
杨畏知转身在太师椅上坐定,端起茶杯,轻轻咂了一口茶,这才放下茶杯,和颜悦色地说道:“玉琴啊,你的岁数也不小了,父亲想和你说说终身大事。”
玉琴的脸瞬间变得绯红,手足无措道:“好端端的,父亲为何突然说起此事?”
“不瞒你说,刚刚平东王找为父,就是为说媒而来。他想将你许配给安西王,为父平日里常听人说,这安西王素来心怀仁义,在四川时便曾多次劝阻张献忠不要屠戮百姓。抛开过去流寇的身份,人品相貌皆属一流,倒也与你般配,只可惜他已有妻室,让你嫁去做个侧室,却委屈了你。”说到这里,杨畏知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
哪知玉琴早对定国仰慕已久,今日杨畏知之言竟正中其心意,连忙劝慰道:“父亲大人莫要难过,女儿听说这安西王乃是不世而出的大英雄,能嫁给他是女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有何委屈可言?况且依女儿看来,这安西王与平东王本不是一路人,若能借联姻的机会将他拉拢过来,晓以忠义,岂不是一举两得?”
杨畏知先前并没有想那么多,经玉琴一提醒,不禁连连点头,心中愁云也在瞬间消散:“女儿能有此想,为父很是欣慰!既然如此,我这便回复平东王,应下这门亲事!”
在得到杨畏知的答复后,孙可望又找来定国,本以为定国会满口答应,哪知他却当场拒绝道:“大哥万万不可!臣弟曾经发誓,今生只娶香莲一人!还请大哥尽快收回成命!”
孙可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傻弟弟,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你是堂堂的安西王,娶个二房咋了?况且那杨畏知的女儿长得是花容玉貌,又是名门之后,给你做个侧室,实在是便宜了你小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定国啊!定国!这门亲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杨畏知可是云南官绅的领袖,只有拉拢了他,咱们才算真正在滇中立足,不会再发生当初四川士民纷叛的局面!你可知道?”
“话虽如此,可是……”情急之下,定国一时语塞,竟不知该怎么向孙可望解释了。
孙可望摆了摆手,将定国的话打断,不容置疑道:“别再可是了!正所谓长兄如父,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你若是不方便跟弟妹解释,哥哥我亲自帮你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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