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定国在瑞羊岳隘大破缅军,明军再次逼近至阿瓦城近郊。
阿瓦城外有两条江,北面那条大的名叫伊洛瓦底江,另外一条小的名叫噶喇江,整座王城三面环水,只有西南面与陆地相连。自从白文选退兵之后,缅王莽达喇知道明军断然不会善罢甘休,随时都会卷土重来,遂召集全城百姓,将阿瓦城通往陆地的方向凿出一个人工湖,并引入江水,只留下三座土堤与陆地相连。除此之外,缅军还征调城中百姓在距城四里之外修筑了一座木城,以为前哨。
在南噶喇江北岸,两万明军早已整装待发。定国端坐于“二斗金”上,目光深邃地望向南岸,只见不远处的阿瓦城在薄雾中隐约可见,渡过了这条江,就可以直逼阿瓦城下了。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疾驰而来,于定国面前勒马停下,传令兵顾不上下马便迫不及待地抱拳向定国禀报道:“启禀元帅,浮桥搭建完成,随时可以渡江!”
定国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传令兵吩咐道:“速速通知巩昌王,令他同步进军!”
“遵令!”传令兵虎吼一声,当即拨转马头,策马而去。
随即,定国高高举起右臂,猛地向前一挥,喝令道:“全军出发,迅速抢渡浮桥!”
随着定国一声令下,集结于江岸边的两万明军将士相继踏上浮桥,依次渡河。然而由于浮桥狭小,直至夕阳西垂,夜幕将至,明军仍只渡过了将近一半人,还有一万余名将士停留在北岸等待。
见天色渐暗,定国不敢托大,当即下令已经渡过江水的明军将士快速在浮桥前扎下三座临时营寨,彼此互为犄角,牢牢地守住渡桥,然后传令全军点起火把,连夜渡江,不得贻误战机。
至清晨时分,明军主力终于全部渡过了南噶喇江。
尽管已是兵临城下,但定国仍希望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为此他特意派使者进入阿瓦,面见缅王莽达喇,向他发出最后通牒:“苟送上出,则我罢兵。”除此之外还要求缅方提供战象、马匹、粮饷等物资,作为明军进入缅甸的军费补偿。
莽达喇听后不禁勃然大怒,态度强硬地一口回绝道:“你王避难来我国,我是恩人。前有一野王子来,反将仇报。你主在我家尚如此,若还你主,更不知如何做出来。你要攻城也不妨,二年三年皆可,只是你们水土不服,兵亦有减无增,我不怕。”
信使悻悻而归,听完信使的禀报,定国知道已无和平解决事端的可能,遂决定采取军事行动,以战促和,迫使缅方尽快交出永历帝。
就在定国在缅甸整军备战之际,永历十五年正月初七日,清顺治帝于养心殿病逝,时年二十四岁,庙号世祖。其第三子爱新觉罗玄烨以八岁的幼龄登上了皇位,并改次年为康熙元年。
消息传至云南,吴三桂顿时陷入了彷徨之中,按理说他身为亲王,为尽人臣之礼,理应进京哭拜先帝,可吴三桂担心如今云南形势渐渐稳定,而自己手握重兵,若是回去,朝廷会借机把他扣留在北京。为了防备朝廷的意外之举,吴三桂思虑再三,最终决定以退为进,将所部藩兵分为数股,陆续启行。
一时间,在云南通往北京的官道之上,人马塞途,居民走匿,吴三桂方才刚行至半途,其先头部队便已然抵近至京郊。吴三桂的异常举动也引起了清廷的高度警觉,为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四大辅政大臣在经过紧急商议之后,决定以康熙帝的名义颁下谕旨,命吴三桂不必进京,只须在京城外搭厂设祭即可。
吴三桂见目的达到,于是故作姿态地据理力争了一番,这才遵诏而行,传令全军停止前进,然后在京郊新设的顺治帝灵前假惺惺地哭拜了一场,旋即迅速提兵返回云南去了。
此时,在明军的步步紧逼下,缅甸朝堂之上已然乱成了一锅粥,诸臣皆众口一词,要求缅王莽达喇尽快将永历帝这个祸害送走。莽达喇思忖着就这么把永历帝送还给明军实在是心有不甘,遂干脆派出使者前往昆明,请求吴三桂出兵帮助剿灭驻扎滇缅边境的明朝军队,并承诺只要吴三桂肯出兵援缅,自己愿意送出永历帝作为见面礼。
吴三桂大喜过望,然而他认为现在机会虽然不错,但时序已过,不利于大军出征,倒不如虚张声势,摆出出兵的架势,借以牵制缅方不要把永历帝交还给明军。
为此,他立即上疏清廷,疏中言道:“春深非用兵之时,宜许以应援,遣永昌、大理边防兵,裹粮出边作声势,巡行蛮疆,促缅人备船,称大兵即至,应之以术,然后可则缅人送永历也。”
在送走缅王派来的使者后,为了给将来的军事行动扫除后顾之忧,吴三桂又亲率大军进攻先前响应明军起兵抗清的磨乃土司龙吉兆、龙吉佐兄弟,因先前与那嵩曾有盟约,兄弟二人自是誓死不降,苦苦坚守了七十余日,终因粮尽援绝,城陷被擒。
吴三桂亲自审问二人,不解地问道:“朝廷素来待汝等不薄,为何听信李定国之言,图谋造反?”
龙吉兆凛然一笑道:“吾等受国恩三百年,仗义守死,如何称之为谋反?倒是王爷你,世受国恩,却死心塌地为满酋效力,从北京到云南,一路对我朝赶尽杀绝,你自忖对得起大明,对得起崇祯爷,对得起祖宗么?”
吴三桂脸色瞬间涨的如同猪肝一般,连忙转移话题,厉声斥问道:“大胆,难道你们不怕死么?”
龙吉佐在一旁把脖子一梗,慷慨陈词道:“我兄弟二人尽忠而死,难道不好过于你不忠不孝而生吗?”
见两人骂不绝口,吴三桂终于失去了耐心,命左右将二人割去舌头,然后斩首处死。
回头再将目光转向缅甸,定国此时驻军于距离阿瓦八十里的洞帕,而白文选则屯扎在距离阿瓦百余里的象腿,两地皆在锡箔江畔,明军在此日夜筹备操练,做好了长期困缅的打算。
阿瓦城中的缅军也没有闲着,他们依托地利之便,趁着明军未至,组织百姓四处砍伐巨木,先是在原有的木城之外搭建了一座新木城,并派兵驻守。次日又于新建木城之外另立一城,如此反复四次,渐渐将防线推进至距离明军大营十里之处,与明军隔江相望。
随着各处援军陆续抵达阿瓦,缅王莽达喇遂命边牙鲊、边牙猓为大将,率大军十五万,战象千头,夹以西洋进口的铳炮,主动向明军发起了攻击。
但见缅军于对岸横阵二十余里,鸣鼓震天,在战阵的最前面是一千头战象,在战象后面跟着一队骑兵,约莫有一万余骑,再往后则是由十多万步军组成的方阵,手执盾牌、长矛、蛮刀、弓弩、火铳等各式武器,杀气腾腾地层层推进,直至距离江对岸五里处停了下来。
尽管明军的兵力远不及缅军十分之一,且历经磨难,装备奇缺,手中就只有长刀、手槊、白棒,然而这些将士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过去与八旗军交手尚不落于下风,战斗素养更是远远超过这些亦兵亦民的缅军,因此面对强敌却根本没有畏惧之感,反倒是人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打算与缅军大战一场。
缅军主将边牙鲊见对岸明军兵力不多,不禁冷笑一声,当即下达了进军的命令:“传本将军令,象阵出击,从正面突破明军防线,把他们全都赶进江里喂鱼!”
随着命令下达,一千头战象立刻在象奴的驱使下组成了一个冲击队形,一齐向着对岸的明军军阵发起了正面冲击,这些战象一面横冲直撞,一面高高举起鼻子,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吼叫声。一时之间,大地震颤,腾起的烟尘遮天蔽日,久久无法消散。
定国娴于象战阵法,随着冲锋的缅军象骑越来越近,他很快就发现缅军是以一只善于突阵的花象作为群象之首,只要能够击退这只花象,眼前声势浩大的象阵便将不战而溃。
在看出了象阵的漏洞后,定国不慌不忙地认真观察了一番整个战场上的形势,只见锡箔江两岸只有一处石桥相通,乃是战象冲锋必经之地,而石桥下方就是波涛汹涌的江水,深不可测。
定国心中瞬间就有了主意,他立刻命令靳统武接替自己指挥,然后亲率五百精锐步军埋伏于石桥下方,打算趁花象将至桥梁之时,突然发起袭击。
靳统武坐镇中军,眼见花象带领着群象冲上石桥,他立刻挥舞令旗,命令弓弩手迅速来到阵前,用火箭向着石桥上的象骑射击,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射出,顷刻间漫天的火雨笼罩住缅军象阵。由于石桥之上地方狭窄,象骑被挤在一起,移动困难,全都成为了明军的活靶子。大象的天性本就怕火,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象奴的驱使,顿时乱作一团,止步不前。
定国趁着群象畏惧火箭稍稍停顿的间隙,立即率领五百将士从桥旁猛然蹿出,人人手执长矛,专照领头花象的长鼻刺去。
花象被长矛刺痛,暴怒之下卷起巨鼻,一连扫飞了五六个明军将士。见此情形,定国于是纵身一跃,灵巧地躲过了象鼻的横扫,待象鼻正欲反卷之时,猛地抽出腰间佩刀,迎刃斩断其鼻。
被斩断鼻子的花象惨叫着调头反奔向缅军大阵,原本就陷入混乱的群象亦随之狂奔,与身后的缅军骑兵方阵撞在一起,人仰马翻。那些跟随在后的缅军步卒还没有来得及弄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就被折返回逃的象骑、骑兵踩成了肉泥。
靳统武见时机成熟,立刻指挥主力大军冲过石桥,直取敌阵,缅军大溃,死伤者数以万计,大将边牙猓亦死于乱军之中。
边牙鲊狼狈奔逃,一路收拢溃众,直至一棵绿荫覆盖数里的千年古榕前方才停下脚步, 他命人在此围起栅栏,摆出坚守待援的姿态。
定国本已做好了苦战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前夜傍晚时分,缅军还在擂鼓列阵,可到了次日拂晓,这群缅军便已逃得是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圈简易搭建的栅栏空荡荡地环绕在这棵千年古榕之下。
见缅军已逃,定国与白文选随即挥师直抵与阿瓦城隔江相望的大金江岸边。
直到此时,定国仍然没有放弃和平解决争端的念头,他一面命人将先前俘获的缅将如国老等人全数放归,并派一名使者随这些被释放的战俘进入阿瓦城中,再次劝说莽达喇尽快交出永历帝,将其送还明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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