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荼苦苦压着嗓子,说不出话,蠕动了两下嘴唇,她不相信,可是祁仙不可能拿这个事骗她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开了一个头的缘故,祁仙也就没了之前故意瞒着荼苦苦的念头了,把自己所知道的基本上全部跟荼苦苦诉说了一遍。
荼苦苦大抵是觉得眼泪头一回是不受人控制的,哭的厉害了,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天狼府上空的妖族虽然已经撤了个干净,可是原本看着阴沉的天,这会子竟然是真的变了。
世事无常。
荼苦苦一直不知道,原来付启根本就没有渡劫成功,原来付启受了重伤,原来付启的那一劫终究没渡过去……
仙啊神啊,自她有荼苦苦的记忆一来,大公无私的也有,宛若妖魔鬼怪的也有,成仙者,无一不是在当时扬名天下,付启他不是吗?
荼苦苦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忙忙碌碌了成百上千年的好人也会渡劫失败,难道这所谓的天道就是一个专门劈好人的东西吗?
荼苦苦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她表现的正常极了,似乎是已经忘记了刚刚伤心的事一样,祁仙不放心她这样,提议要跟她去个地方不醉不归,荼苦苦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应了。
可是得到回应的祁仙却紧紧皱着一张眉头,他觉得这事并不对劲。
可是荼苦苦又是这般配合,的的确确是不再闹腾了,祁仙总不能再把她凶一顿,让她这个节骨眼儿上开心点?
如付启所说的,他配荼苦苦是不够格了点,可是又不是他智商不够格。
青云州的天变幻莫测,下午还出了一会儿太阳,这一会儿又零零星星的刮起了碎风,祁仙请荼苦苦喝酒的地方是一个没什么人的小木楼阁上,他带来了许多酒,两人坐下以后什么也没有说,祁仙倒酒荼苦苦就喝。
“青云州这里的天一直如此的吗?”
荼苦苦伸手在空中接了一下什么,祁仙闻声也抬起头来看,起先他还没有感觉到,随后越来越多的丝丝泛凉触感传来,他才发现,原来青云州这里竟然下雪了。
青云州的位置可以说是中部,这里往年也的确是会下雪,但一般下的少,几年才会在冬天迎来一次雪,现在这时候明显不是下雪的季节,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下雪了?
祁仙疑惑归疑惑,面对荼苦苦的问题思量一番答道:“青云州这里我并不太熟悉,可能是这里比较奇特,这里的天气或许正如青云州现在的形式,变换不定也是正常。”
荼苦苦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祁仙还是从其中看到了她眉宇中的憔悴,付启的死怎么可能就被她这样忽略过去,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安慰,时间是治愈一切的最好东西,他祁仙能做的,就是用更多的时间陪荼苦苦做她想做的事情。
他是个鬼,他也曾经是个仙。
想到最后一次见付启的时候,祁仙无声的感叹了一遭,如今修士能做到付启这样的人,真的不多了。
他有时候觉得付启看破了许多东西,只是他从来不表现出来,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当个智者,在背后看着这喧闹的修仙界,喧闹贪婪丑态尽出的修仙界,孑然一身苍茫天地。
可是他偏偏又对荼苦苦是那样的好,好到他甚至还特意调查过荼苦苦,他从来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也没有心情管这个闲事,只是没想到当他刚有动作就被付启给发现了。
祁仙站起来往天上敬了一杯酒,想了想,或许是碍于荼苦苦在,他没有说出声来,只心中默念,“付前辈,纵使您并不放心我和苦苦,但若你在天有灵,那你就看着罢,我在一天,必定待您护她周全。”
一旁还坐着的荼苦苦自然不知道祁仙这时候说了什么,她只是感觉到了今晚格外暖和,虽然外面还下着雪,吹着风,可是自己不运用灵力的时候,这一切也是让她感觉那么轻松,静心。
她半抬着头去看背对着她的祁仙,嘴唇无声动了动,原本下定某样决心的人也动摇而后彻底把独行的念头抛却了,她才发现天地茫茫,自己感叹一人的时候,那雪白中的天地间还有一个特异的白,当这个白点走的近了,荼苦苦才发现这个人是祁仙。
而她刚刚那句话,不知道是在回应这场雪,还是付启,亦或者是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她无声道:“师父,您看见了吗。”
看见了什么,她没有多说,也没有多过解释,彼时祁仙已经转过身来,两人互相对视,雪在这一刻似乎是下的更大了,有些直接贴在了荼苦苦的脸上,头发上,看起来白了头,一些晶莹的水滴淌过荼苦苦的下颚,悄悄的落在她的衣服上。
祁仙也白了头,可是他本身就好看的紧,无论是什么颜色都压不住他的明艳,此时下了雪给他做白头,看起来也有些让人惊心动魄的好看。
祁仙跟荼苦苦对视了一会儿,他温和的笑了笑:“看着我作甚,喝酒?”
荼苦苦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了,就一个劲儿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高兴的眨了眨眼:“青灵山就没有这么多的怪异天气,我们山头,一年四季都是如常来变的,我和我师父,我和文桉桉,我和付子之,我们都一起堆过雪人,偷过果子……”
其实是荼苦苦记错了,她这一世哪里跟文桉桉付子之还有这么多的交集,或许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导致她脑子里的记忆开始混淆起来,上一世的情绪和这一世的记忆纠缠在一起,最后即将呼之欲出的时候,又被将醒的荼苦苦掐灭。
“跟我去一趟青灵山吧,我答应过玄机前辈,该做的我一定会做,可是在这之前,我想先回青灵山看看,见见故人,看看故地。”
祁仙给她倒酒的动作一顿,随即应了她一声,温声附和:“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荼苦苦看着近在眼前的祁仙忽然的笑了,然后是放声大笑,笑的跟个孩子似的,模样看上去的确很开心,祁仙没有起来,他弯腰看着她,动作还保持着倒酒的那个动作,只是眼里除了荼苦苦以外,就是她身侧的一片雪竟都融不进去了。
荼苦苦笑着笑着就哽咽了起来,她委屈的又像个小孩子似的:“你知道嘛,就在以前,我还是个有家长的孩子,可是这个消息就像个梦,特别开心的时候,慌慌张张的就不存在了。”
她扁了扁嘴,委屈道:“我没有家长了……”
祁仙还不太能理解家长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如今看来跟荼苦苦有关系的就付启一个,想来家长这个词就是用来形容付启的。
他鬼使神差的,过去拥住了荼苦苦,在她额头上留下了诚挚的一吻。
这吻没有丝毫亵渎或者是占便宜的意思,荼苦苦对他来说是神明,她才是那个仙,而有一天,他不太明白这个仙子为什么会那么伤心,即使付启跟他也有过一些交集,即使他知道荼苦苦和付启之间的关系。
祁仙已经很久没有过被触动过心弦的反应了,古人有云: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祁仙就这样大隐小隐的在修仙界鬼界甚至是别处浪荡了这些年,直到有天遇见了一个叫荼苦苦的女孩子,他忽然的就不想这样下去了。
心情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或许他一开始把这称之为好奇,可是逐渐的,随着时间的迁移,祁仙可能连自己都骗不了了,他看过书,他觉得这种感情叫做——喜欢。
他已经快丧失做人的资本了,情绪对他来说基本上是不会存在的东西,这些年的漂泊已经让祁仙顺心顺意的做了太多的事,直到遇见荼苦苦以后,顺心顺意似乎只能演变成有心无力,那些已经不屑一顾的人世情绪,似乎是可有可无的又重新遣返了回来,荼苦苦笑了,他就想笑,荼苦苦哭了,他也在难受。
祁仙原先并不太明白自己的这种情绪叫什么,直到后来他发现了自己对荼苦苦的异样。
荼苦苦愣了一愣,没有动作,睫毛颤了颤,心反而祁仙这看起来这冒失的动作而沉静中跳动起来。
付启不是离开,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天上。
他一生的愿望是修仙界,那么身为付启的大弟子,荼苦苦自然而然的将这个任务抗在了身上。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觉得,以前付启还在的时候,她这个大弟子的名头就犹如是顶着个好听名声的富二代一样,实际上她被付启保护的太好了,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做的事,也加上她就是一个喜欢吃吃瓜的性子,天下太平,自己也甘愿懒惰,一事无成。
可是如今顶在前面的前辈已经走了,这担子是真真切切的压到了自己身上,荼苦苦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可是她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退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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