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一些小情绪
原本云知一直在回忆琢磨着从萧熠那里听来的那段关于七星岛和她姐姐日记里那位阿玄的后续故事,可阿虞和顾逐流突然就聊起了宁王桓承曜。
一开始好像是阿虞奇怪为什么顾逐流这样的少年人能在宁王那般性情乖张的人身边,坚持了九年。
顾逐流就非常认真地说:“殿下脾气好得很,才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他说的这话倒是与当日太子桓承羲所言大差不差,意思都是关于宁王的那些传言多数都是假的。
云知不禁有些好奇起来,既然是假的,为什么外面会传得那么真切?
顾逐流就解释说:“殿下自打十二岁那年出事以后,就常年待在宫中,对名声什么的也并不看重,他总是说反正他也听不见,好名声对他而言又有什么用呢?所以那些传闻才越传越过分了。”
阿虞不是很理解,“他堂堂一个王爷,名声这般任由践踏,你们渊国皇帝也不知道管管?”
对此,云知也觉得十分纳闷儿,一个皇子的名声对于皇室而言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一个长期居住在都城洛州的王爷,损害皇家名声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皇室没道理不管的。
顾逐流叹了口气,本来还有些犹豫,但见云知也一脸好奇模样,便开口说道:“若是换了楚王燕王那几个殿下,君上自然是要管的,可我们宁王殿下之事,哪一处不是表面上过得去就行的。”
少年人本就憋不住什么事,这话匣子一打开,就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子,云知听了半天的故事,第一次弄明白了渊国皇家那些所谓的是非恩怨。
此前陆云笙就曾说过,如今渊国帝位本该是宁王的,而云知也一直疑惑老先帝为何会隔代传位,听了顾逐流的解释她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渊国皇帝桓清与宁王桓承曜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父子关系,桓承曜乃是先帝遗子,而桓清只是先帝的弟弟。
十二年前,因为皇长子皇二子接连遇害,先帝气急攻心而崩,故去时也还没来得及新立储君。
而在他膝下的七子三女中,桓承曜排行老四,这皇位原本也是也轮不到他的,只不过老三的母妃身份又实在拿不上台面,反而是桓承曜的母妃萧贵妃在剩下的四个皇子中地位最为尊崇,再加上当时有手握兵权定国公赵家鼎力支持,这皇位还就真落到了当年只有九岁的桓承曜头上。
只不过小皇帝没做几天,太后萧氏突然自缢于重华宫,九岁的桓承曜主动找到了叔叔桓清,将皇位让了出去,也正是因此,桓清才在桓氏皇陵前立誓此生都不会降罚桓承曜。
而后,先帝的其他的儿子都被分封了王位城池遣送出洛州,只有桓承曜一直被留在京中。
九年前,桓承曜十二岁生辰,渊帝桓清大宴群臣权贵,在昔元殿为他举办了一场极其隆重的生贺之礼,以此来表示他对这个主动禅位的侄儿的喜爱。
但就在这次生贺大宴上,桓承曜亲手递给了他的堂哥桓承羲一块芙蓉糕,原本渊帝还在向群臣炫耀他们兄友弟恭,结果下一秒桓承羲就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经查,这芙蓉糕就是出自桓承曜的昭云宫,皇后周氏当场带领群臣跪求皇帝处置桓承曜,但皇帝因曾在皇陵前立誓,一时左右为难。
为自证清白,桓承曜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不落地吞下了盘子里剩下的所有糕点,结果就是七窍流血,差点去见他太爷。
后来呢,人是都救回来了。
桓承羲从那以后体质极弱,稍微有点风寒都能要他半条命,平日里也是咳个不停,纯靠补药续命。而桓承曜呢,身体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聋了也哑了。
这也就是所谓的宁王毒害兄弟反倒害了自己的传闻的由来。
听完这些,云知和阿虞面面相觑了半天,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四个大字。
云知只觉得这事情十分儿戏,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在自己的生日会上毒杀堂哥?傻子也做不出来这种蠢事吧?怎么会有人信呢?
更何况,根据顾逐流的讲述,桓承曜可是九岁就知道为了保命主动把帝位让出去的人,他能蠢到那么明目张胆地害人?
这其中恐怕还有牵扯。
不过云知对这些皇家辛秘的兴趣并不是很大,也就没有继续再问什么,只听着阿虞和顾逐流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着。
听到昏昏欲睡之时,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猛然起了个激灵——刚刚,顾逐流似乎说宁王的母妃姓萧。
萧贵妃。
萧太后。
萧如风。
萧熠。
这下全通了!
此前她就纳闷过,一个江湖门派的少主是怎么会有机会结识深宫中的皇子并成为了好朋友的,现在看来,萧家可算得上皇亲国戚了。
那宁王和萧熠,就不单单只是朋友的关系,他们之间应该还有着某些亲缘关系。
在这种关系的基础上,他们之间的信任势必会比旁人更深几分,这也就完全能解释通,萧熠为什么总一副看上去可以替宁王做主的行事方式,而萧熠受伤顾逐流又为何会那么紧张了。
萧熠那家伙,除了是情义山庄少主之外,八成还有个什么世家公子哥的身份,可惜她对于洛州那些个什么世家大族没什么了解。
想明白此事后,云知头一次在这个世界中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别扭感。
她脑海中下意识蹿出了“算计”二字。
萧熠和宁王,乃至他二哥陆慎君,这群人好像联合设计了一个很大的局,正等着她一步步迈进去。
而他们的目的,大概就是那本所谓的“得之可得天下”的女帝天书。
虽然她一早就知道萧熠帮她出宫定然是有所图谋,但他毕竟是她在这次世界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真心相对的朋友,她可以接受他的目的性,却很难对这种类似于算计的方式释怀,尤其是跟人联合设计。
她宁愿他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坦诚地告诉她,他们就是想要那本所谓的天书。
云知越想越觉得烦燥,连连叹了好几口气,阿虞还以为她是听了桓承曜那些过往才忍不住感叹,还出声安慰道:“皇家争斗就是这样了,他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
云知嗓子还没好,只敷衍地嗯了声,手指却不自觉按在了自己胸前。萧熠挂在她脖子上的玉牌,此刻正悬在那里。
阿虞见她脸色不太好,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赶紧问道:“知知,你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云知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抬手比划了一番。
顾逐流翻译道:“男人果然都是大骗子!”
阿虞愣了愣,一时没明白她是如何从刚刚的故事里得出的这个结论,“你被谁骗了?”
云知却拍了拍顾逐流,对着他比划了几下。
顾逐流:“宁王和萧……”话都没敢念完,就赶紧摆手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能说!”
她刚刚是在问萧熠和宁王到底是什么关系,而顾逐流的这个反应,让云知更加确认自己刚刚的猜测。
萧熠和桓承曜肯定是个什么亲戚,看顾逐流这反应,很有可能还是什么很近的关系,保不齐就是什么表兄弟一类的。
认识他那么久了,他竟然连提都没提过。
而她刚开始时在他面前表现的那些担忧,似乎实在太过愚蠢。
心里又多添了一道莫名的恼怒感。
马车更是晃得人心堵。
云知拍了下车壁,哑着嗓子无声呐喊:“停车!”
她要下车透口气。
车是他们租来的,马车夫很专业,虽没听到人声,但车内有异响,自然就停了下来。
云知跳下车,微微怔了下。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散在空中,如棉似絮。
天冷得让人灵台清明,云知提着衣角走得飞快,顾逐流在她身后跟了几步,被她一脚踹了回去,阿虞见状叹了口气,拉住了顾逐流,自己快步跟了上去。
云知已经走到了一棵树下,她抬头盯着这树看了一会儿,抬脚就用力踹了过去。
树没动,雪落,人倒。
阿虞哎呀了一声,连忙上前去将人扶了起来,轻轻帮她拍着身上的雪,忍不住问:“知知,你是在生萧熠的气?”
她这个小姐妹认识的男人总共就那么几个,顾逐流讲的那位,可不是苏裴!不过,她突然这么生气,该不会是只凭那几句言语间的故事,就发现了萧熠和桓承曜之间的关系吧?
云知愤然摇头。
起身又踹了下树,突然,转身紧紧抱住了阿虞。
她吸了下鼻子。
阿虞身子僵了下,“你哭了?”
云知没吭声。
她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真心原来未必一定能换来真心。
其实是早就知道的道理,却还总是抱有幻想。
这个世界的一切分明都与自己无关,干嘛非得要付出什么真情实感呢?
只有找到姐姐,然后一起回家,这才是最重要、也是自己唯一需要去完成的事情啊。
她不需要什么朋友。
当然,阿虞可以例外。(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