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硝烟阻住了坦坦阿迷的视线,待到硝烟散去时,他看到出击的一千骑兵已经倒下了半数,齐国突骑正从炮兵阵后绕过来,意欲冲击剩下的散乱骑兵。
坦坦阿迷急忙命令道:“鸣金收兵。”哪里来得及,只见黑色的齐国突骑如同潮水一般直扑过来,将左右四散而逃的高句丽骑兵湮没,犹如一头吃人怪兽般,所过之处,便是一地尸首。齐国突骑紧紧追击着逃散的高句丽人,直到将他们全碾压在马蹄下。
“突骑,我的突骑。”坦坦阿迷顾不得心疼战死的弟弟,看到自己多年攒出的本钱就这样化为乌有,心疼的难以自持。
“步兵可以出了。”坦坦阿迷命令道:“攻齐贼左翼。”传令官挥动旗帜,对山下堡垒外城前的步兵大加小加们发出了命令。
高句丽步兵,前面是是精锐铁甲武士,后面是无数民夫。战前大加小加们告诉高句丽百姓,齐人是要他们的性命,一个不留,鉴于齐军之前攻一个城便屠一个城的做法,所有人都信了,男人们纷纷领了武器应战,女人们搬运物资呐喊助威。
数万人将面前三里的战场遮蔽的人头攒动,目之所及全是汹涌的人潮,再没什么可保留的了,面前就是死路一条也要硬闯出去。
精锐步兵们手持大盾抵抗住中军方向射来的弩箭,护卫着人流冲向齐军单薄的左翼,非生即死的信念让高句丽人无所畏惧,一股脑的涌向齐军。
出连花托的心抖了一抖,这威力如同营啸一般,全是凭着求生本能激发出来的凶悍至极的气势。左翼各营校尉大声给自己的士兵鼓劲,要坚守住阵地,一旦被冲垮便是被踩死的结果,饶是纪律严明的齐兵看到这种阵势手心里也冒出了冷汗。
左右翼长炮射发了四十颗铅弹子,臼炮子母铳射程不到,炮手只能干看着心里着急,替同袍捏了一把劲,战场上火光四起,烟雾缭绕,高句丽人倒下了一片,约有一两百人就此丧命,人群爆发出阵阵怒吼,加速朝着齐军杀了过来。
两阵炮弹发完,高句丽人又近了一些,长炮臼炮子母铳一齐射发出密密麻麻的铅弹子,齐军面前的高句丽人顿时稀薄起来,但空处迅速被后方的人流填满,乌泱泱的人群踩着尸体继续朝齐军覆盖了过去。
斥候匆匆来报:“出连将军,有三四千高句丽骑兵偷袭我军后方。”
出连花托点点头,将最后一个营的禁军突骑放了出去,拦截袭扰己方后阵的高句丽骑兵,随后下令道:“中军变倒钉子阵,前校五个营全部转向,夹击左翼高句丽人,后校补上,紧守防线。”
中军前校第一营步兵校尉下令道:“前进!”最靠近左翼炮兵的步兵营应和着“一二一”的哨子声,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其他四营校尉下令道:“收枪!向左转!”队伍挪动到了左翼炮兵身边,随后转向正面,随着军官一声“劈枪!”的命令,第二营跟上第一营的脚步前进,第三营挪动到原第一营的位置,转向,劈枪,向前。后校的步兵在校尉们的命令下依次向前补上空出的阵线。
坦坦阿迷心惊胆颤的看着,齐军竟能如此迅速的变阵,而且步伐整齐,队列完整,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也不留给敌人,历来战场临敌变阵最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被敌人寻了空子击溃,随后引发大军整体溃败。
古代有些精锐部队是可以做到临敌变阵的,例如亚历山大大帝的王伴骑兵和伙伴步兵,当时的骑兵没有高桥马鞍和马镫,冲击力不强,高速运动的伙伴步兵弥补了这一缺陷,骑兵冲到哪里,伙伴步兵便跟到哪里,但那也不过是数万人养着的数百精锐。如此数千人干净利落的变阵,确是让坦坦阿迷和手下的将领们大惊失色,便是齐军没有那厉害的远程兵器,这仗也极难打赢。通过严谨的训练,步兵的机动性被发挥出来,可扭转局部战场的劣势。
此时,齐军阵列转变为一个弯弯的倒T型,又一阵火炮轰鸣之后,左翼骑兵全部出动,向着高句丽人发动了墙式冲锋,同时,位于中间的步兵开始投掷手雷,射发弩箭,左翼炮兵退后,步兵上前用长枪抵抗住即将到来的人群。
汹涌的人群已经冲到了左翼炮步兵面前不足二十步的距离,高句丽步弓手开始射箭还击,黄顺儿抽出了环首刀,对麾下的士卒们叫嚷道:“都给我顶住,不能让一个敌人突破阵线。”一名新入伍的炮兵手心紧张的冒汗,缩着脑袋躲避着高句丽人射来的箭雨,被黄顺儿用刀砸着头盔骂道:“飞娃儿,躲什么躲,这样怎么投弹?这他娘的只是箭头,又不是大粪。”周围的士兵哄笑起来,被嘲讽的新兵丁飞红着脸挺直了腰杆应道:“是。”黄顺儿还没威风完,背上就被一支冷箭射中,亲卫赶紧过来斩断箭头,要护着他撤离前线,黄顺儿骂道:“撤什么撤!”他双手紧握环首刀,转身面对到来的高句丽人大吼道:“老子不退,你们也一步不能退!”齐军军律,将领战死下属撤退生还者,皆斩。黄顺儿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就是要逼得手底下这稀薄的兵力扛住高句丽人的冲阵。
长枪兵在前死死扛住高句丽人,炮兵们在后投出了点燃的手雷,暂时延缓了紧随的高句丽人的攻势,之后拔出腰刀,加入了长枪兵的战团。丁飞方才被当众嘲讽了一通,此时为了博回面子,尤为勇猛,一手抓住点燃的手雷投掷出去,一手砍向了和前方长枪步兵厮杀的高句丽精锐武士,那武士一手架住丁飞砍来的刀锋,一手弃了紧握的长枪枪杆,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刺向了前面的步兵。步兵中刀倒地,阵线破开,数柄兵器朝这个缺口攻了过来,丁飞一咬牙,低头用军盔抵挡住攻势,抱着高句丽武士冲出了阵线。受伤的步兵被同袍拖下了战场,丁飞的身侧和左手手臂也被长刀割到骨头露出来,右手又被敌人紧紧夹住动弹不得,他顾不上喊痛,头一歪将那高句丽武士面罩下的下巴用力咬住。武士吃痛,左手松开,丁飞趁机抽出右手,后退一步,一刀捅进了敌人的身侧肋骨,待他抬头时,一把尖利的剑正朝着他的脸刺过来。丁飞呆在那里,眼看躲不过时,身后同袍的长枪伸了过来,将来人当胸一戳,随后他迷迷糊糊的被人拉到了阵后,这才开始后怕起来。
高句丽人被禁军突骑如同切豆腐般杀开一条尸体筑就的道路,右翼斥候轻骑出动,围着人群射发出密密麻麻的轻箭,高句丽步兵中无甲民夫不少,箭雨一泼就倒下去无数人,他们像牛一样被齐军斥候驱赶到一处,又进入了步兵的弩弓射程。
突骑一阵阵的穿过人群,巨大的冲击力下,高句丽人倒下一片,即便没死在马蹄下,也死在了己方蜂拥的人群脚下。
出连花托看到高句丽最后一阵备军发了狂般攻向了齐军右翼,中间的步兵,正面的步兵,右翼的炮兵一起射发出弩箭和炮弹,将这阵备军打的七零八落。坦坦阿迷就在其中,他知道失败已是定局,但齐军开出的条件让他无法接受,身为古雏加英勇战死也好过被齐人当做富贵猪圈养起来。
右翼半个营的禁军突骑迎了上来,阻止他们继续冲击炮兵阵营,坦坦阿迷拍了拍身下的坐骑,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朝着齐国突骑攻杀了过去,他手里挥舞着马槊,一马当先,直指为首的一名身着鳞甲的禁军军官。
齐国突骑排列着整齐的阵型,一头撞向了高句丽的贵族骑兵,双方马匹高速相撞,顿时便有几匹哀叫着倒地,坦坦阿迷的马槊被齐国军官的盾牌架开,那军官的马槊也只是划过了他的身侧,双方都未做停留,继续向下一阵冲杀过去。摆在坦坦阿迷面前的,又是一排铁墙般快速冲击过来的突骑,坦坦阿迷身下的坐骑嘶鸣不已,有些不听使唤,这畜生也知道怕了。
坦坦阿迷拔出匕首狠狠捅进了爱驹的后股,借着发狂的马速,把后面的亲卫甩开,手执马槊拼进了齐军的马阵,齐国突骑左手持盾护住自己,右手夹着一两丈长的马槊,除此之外再不避让,直挺挺冲过来,同时将数杆马槊指向了他。
坦坦阿迷的马槊戳破了一面盾牌,将一个禁军突骑挑下了马背,与此同时,他的身子高高扬起,被数支枪头刺到了半空,甩下了马背,马蹄纷沓而至,他甚至来不及睁眼看看最后一缕阳光。
右翼骑兵和高句丽备军死斗显出了分晓的时候,出连花托下令道:“右翼步兵合围左翼敌军。”
右翼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从后阵过去,穿过数个山丘,绕过左翼炮兵,将高句丽敌军的退路封锁住。高句丽人眼前所及到处都是齐国的旗帜,周围来回穿梭的也是齐国的骑兵,哨子声响彻着战场,仿佛催命符一般。
中间的步兵慢慢向左夹攻过去,合围完成,齐军一面投掷手雷,一面大声用高句丽语叫喊着“投降不杀。”
出连花托再下令道:“骑兵退至我处。”
骑兵们退下了阵,换了战马,赶去支援后方缠住高句丽骑兵的同袍。
沸腾的厮杀声中,高句丽人听到了齐军喊的越来越整齐的劝降,尽管半信半疑,但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心理防线一旦动摇,越来越多的人便抱着一线希望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推开身边挤来挤去的人群叫道:“投降,我们投降。”
战后,出连花托押着俘虏的两万余高句丽人前往安市,女人被水师送到房县,之后,水师将和调派出的两营步兵一起攻占北丰。
安市城中,乙德支护望着逃入安市的高句丽百姓喃喃道:“六月下了,过不了多久便是雨季,他们的铅弹子就没法使,再挨到九月,草枯水冻,他们就必须撤军了。”乙德支护自言自语道:“至少几年之内不会来了,远征一回太费财力,便是齐国也受不起年年作战,我们还有机会。”(记住本站网址,Www.XS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