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城门兵却像没听到一样,反而加快了脚步。
“官爷官爷!”两个乞丐更加大声地喊着,焦急无比。
沈梦昔随手扔了一小锭银子到城门口,银子咕噜噜一直滚到城门外,一个城门兵见了,跟出去追了几步,捡了起来,吹了吹,左右看看,笑着纳入怀中。
两个乞丐趁机顺着门缝挤了出去,不忘回头冲沈梦昔感激地一抱拳,转身疾步跑开了。
“急着投胎啊!臭要饭的!”城门兵嫌恶地扫了扫被乞丐沾到的衣摆,骂道。
另一个城门兵却是斜睨着沈梦昔笑,“小娘子倒是有趣!”
沈梦昔一笑,“今日丐帮大会,想是有什么突发的急事吧。”说完又抛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两位辛苦一日了,交了班,去瓦舍喝碗酒,解解乏吧!”
城门兵伸手接住银子,头一回见到给他们扔银子的女子,还想调笑几句,不知为何,夕阳余晖中,看这女子虽在微笑,却觉神态凛然,那句话堵在喉咙口,硬是没敢说出来,嗫嚅两句,迅速关了城门。
很快换岗的士兵与沈梦昔擦肩而过,大声和那两人打着招呼,城门商税所拉银钱的马车辘辘地离开,旁边跟着一队十几个拿着长枪的士兵,沈梦昔让路到一边,心想,看银子的比看城门的还多呢。
溜达回客栈,见黄药师还在做数独,连灯也不点,沈梦昔就点了根蜡烛,坐到他对面,“好玩吗?”
黄药师忽然提笔,刷刷刷在纸上填上答案,一气呵成,一脸得色。
沈梦昔拿起检查一遍,完全没有出错,不禁伸出拇指赞了一下。
黄药师恍然惊醒,一拍手,“忘记放河灯!”起身去取放在屋角的篮子。
沈梦昔脸一红,她也忘记这回事了。
两人提着篮子走出客栈,昨天那个热情碎嘴的伙计已经销假回来,殷勤地给他们指路:“城门已关,城里人都去王家河放灯,客官只管沿着门前大路走,跟着一样拎着篮子的人,就到河边了!”
此时明月初升,路上还真有不少男男女女,提着篮子,两人就信步跟着人群走。
七月十五,在道教叫做中元节,佛教叫做盂兰盆节,这个佛道共有的节日,城内人头攒动,街道两边摆了诸多摊位,售卖河灯、纸锭,香烛,还有买糕饼饮品、馄饨包子的小食摊,更有官家、商户布置的彩车游街,热闹非凡。
走到大的十字路口,就见偶有几人跪在一角烧纸锭,念念有词。
主街上,隔着五百步,就有一个军巡铺,配备三到五人,负责治安和消防,再走又见到一座砖石塔楼,下面有几十人待命,塔顶有人瞭望。
沈梦昔再度感慨道:“城门口都没这么多人把守呢!”
她走到一个卖河灯的摊位前,又买了几个河灯,小贩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见沈梦昔一个劲地看那塔楼,就笑着说:“娘子想必不是岳州人,这叫做望火楼,足足四十八尺高呢!上面有官爷日夜守着,城中哪里走水了,全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一敲锣,下面的潜火兵就拿着梯子、火叉、水桶、洒子什么的,赶去救火!”
“那他们是怎么通报走水地点的呢?”沈梦昔好奇地问。
“岗哨上有彩旗啊,夜晚就用灯笼!城里分成九个区,要是第四个区走水,就挂四个旗子,旗杆的方向也有说道呢!再说,城里四个这样的望火楼,跟烽火台传狼烟一样,一径就传开了!”妇人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沈梦昔心中啧啧称赞,当初在上海,有些人得意洋洋地说,租界消防队是中国第一支消防队,啊呸,看看,中国600年前就有了!
那妇女还在说:“这望火楼啊,高得吓人,上去了,将整个岳州城都看得清清楚楚呢!”
“大嫂上去看过?”
“那倒没有,嘿嘿!”那妇女笑了,“我倒是想上去看看,可那几个小哥儿不肯答应呢!”说着指了指站在望火楼边,皱眉紧盯不远处街口烧纸的几个潜火兵。
男人穿了制服,总是会帅一些,虽然没什么好印象,沈梦昔还是多了几眼。
“那是给远道亲人送钱的呢!”妇人用下巴指着街口烧纸的说,“就是纸钱一飞,容易走水!”
沈梦昔和黄药师听了面面相觑,远道的要在街口烧吗?
黄药师一拉沈梦昔,“还不快走!”两人快步走了,那妇人一脸艳羡看着他们的背影,嘟囔道:“小娘子倒是寻了个好相公,恁一副好皮囊!只是脾气大了些呢。”
两人到了王家河边,河上已是密密麻麻的河灯,如繁星点点,天上圆月倒映河中,俨然是另一片星空。
河沿满是放灯的百姓,几乎没有什么位置。
黄药师找了一块大石头,放到河水里,沈梦昔跃上去,蹲下来,一口气放了十一盏河灯,分别用来祭奠六世的父母,当然不包括还活着的杜兴章了。
站在石头上,看着河灯逐渐飘远,直到它们混入河中大片河灯之中,再也分辨不出。
她取出短笛,轻轻吹奏那曲曾经教给曲明月的《心经》,说实话,她将那小伙计所说,功德回向给七世父母的话听进去了,此刻吹奏一曲,算是一种慰藉吧。
周边百姓大多跟着合十祈祷,大概所有的佛歌都有共通之处吧。
沈梦昔从石头上跳回岸边,正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拿出帕子拭泪,身边一个男子轻声安慰,“惜弱,我带你也到那块大石上,我们快将这些河灯都放出去吧!”
沈梦昔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人。
如果没猜错,他们就是金国六王爷完颜洪烈和包惜弱了。
她记得从牛家村走时,包先生身体还好,她还给开了药补的方子,怎么就过世了呢?难道是包老太太?
那完颜洪烈长得倒是眉清目秀,鼻梁高耸,说话也温柔小意,显然比武夫杨铁心更适合包惜弱。他身材伟岸,更衬托得一旁白衣的包惜弱纤纤弱质,只见他要揽着包惜弱跳上大石,包惜弱却是害羞,不肯在人前与他亲近,只肯蹲在水边点了蜡烛放灯。
沈梦昔皱眉看着他们,想到白天遇到的金兵,拉着黄药师的袖子,用哑语告诉他,那人是金人。黄药师神情一凛,开步就要过去,沈梦昔死命按住他,周围一定有完颜洪烈的亲兵,一旦打起来,难免伤了百姓。
完颜洪烈似有所觉,回身看着他们,极是儒雅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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