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独鳌与定国闪身进了宅院,在老者的指引下径直来到后院一间隐蔽的厢房。
老者指向屋内对二人说道:“我家老爷便在里面。”
“程伯,你先下去吧!”见到潘独鳌和定国,沈会霖赶忙出屋相迎,向着他们抱拳作揖道,“二位贵客远道而来,在下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潘独鳌和定国礼貌地回了一揖,随即跟随沈会霖走进厢房,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寒舍简陋,贵客莫要见怪,不知二位如何称呼?”等二人坐定,沈会霖这才客客气气地问道。
潘独鳌手中握着折扇,身子微微前倾,抱拳言道:“在下西营潘独鳌,这位是秦王殿下的义子,人称小尉迟的宁宇将军。”
虽然一早就接到了汪兆龄的密信,但沈会霖还是故作惊愕道:“哎呀!原来是潘军师和宁宇将军!这龙潭虎穴,你们怎么亲自来了?太危险!太危险了!”
潘独鳌却是颇不以为然,轻摇折扇道:“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先生,今日日落之前,我们必须离开武昌,回去向大王复命!时间紧迫,还是赶紧言归正传吧!”
“潘军师、沈先生,你们尽管谈!在下在门外守候!若有事喊我便是!”定国见他们要谈正事,当即起身向着二人施了一礼,而后退出厢房,顺手将门带上,伫立于后院之中。
大约等了快一个时辰,厢房的门终于打开了,沈会霖陪着潘独鳌从里面走了出来,二人边走边不停地讨论着,定国尾随于他们身后,一路来到正门前。
沈会霖站在门口,向着潘独鳌和定国深深一揖道:“城中人多眼杂,恕在下不能远送!请二位尽早出城,以免生变!”
“沈先生尽管放心,我们回客栈,收拾了行李就走!”潘独鳌一把托住沈会霖,又对着他嘱咐了两句,这才招呼着定国转身离开了沈府。
走出院门,定国见四下无人,于是从袖中摸出一支竹哨,三长两短地轻轻吹了五下,很快在巷口警戒的王国仁就跑了过来。
“咦,怎么就只有你?马思良哪去了?”定国奇怪地问道。
王国仁挠了挠脑袋,也是一脸疑惑:“他在另一个巷口守着呢!该不会是没听到吧?”
定国担心马思良出事,连忙又吹了一遍竹哨,过了片刻,马思良终于姗姗来迟。
“你小子跑哪里去了?”定国有些生气地问道。
马思良捂着肚子,气喘吁吁地解释道:“昨夜吃坏了东西,刚刚跑去上了趟茅房,耽误了些时间,请表哥治罪!”
王国仁听罢忍不住吐槽道:“我说你早不拉,晚不拉,偏偏选在这关键时刻拉!你这一跑,万一被官府哨探钻了空子,却该如何是好?”
定国却是摆了摆手,催促大伙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没事就好!咱们赶紧回客栈收拾收拾,赶在天黑之前出城,否则可又得耽误上一日了!”
四人当即匆匆返回客栈,哪知正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从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快!围住客栈!莫要走脱了贼人!”
听到门外声响,定国不禁大吃一惊:“不好!是官军!”
潘独鳌亦是满脸错愕:“咱们行事隐蔽,官军又是如何知道咱们行踪的?”
“潘军师!老大!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赶紧想个办法脱身吧!”王国仁赶忙上前一步抵住房门,焦急地说道。
马思良却是一脸沮丧道:“官军人多势众,咱们又没带兵刃,这双拳哪里抵得过刀枪啊!”
“就算打不过,也不能束手就擒!王国仁!马思良!你们且护住潘军师跳窗先走!我在此为你们殿后!”定国冲着众人低吼道。
“老大!那可不行!西营可以没有我王国仁,却不能没有你啊!还是让我殿后吧!”王国仁当即表示了拒绝。
“大家都别争了!再争下去谁也走不了了!我们四个既然一起来到武昌,便要一起离开!”潘独鳌二话不说,一把推开窗板,示意大伙赶紧跳窗。
此时官军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在潘独鳌的连声催促下,定国率先翻窗跃下,紧接着马思良和王国仁也相继跳了下来。
潘独鳌抓住窗沿,正要往下跳,谁知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七八名官军一拥而入。潘独鳌心头一慌,落地时双脚没有站稳,只听“哎呀”一声惨叫,竟跌倒在地。
定国赶紧回身搀扶,焦急地询问道:“军师!你怎么了?”
却见潘独鳌冷汗淋漓,用手捂着自己右脚踝,痛苦地说道:“鸟!不小心扭伤了脚!”
就在说话间,只听一声弓弦响,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箭矢,不偏不倚正中潘独鳌后腰。
“王国仁!马思良!快架起军师先走!”定国焦急地冲着二人喊道。
没想到潘独鳌却当场拒绝了: “宁宇,你听我说!我已受伤,带着我咱们四个谁也走不脱!你们快走!我在这里为你们挡住官军!”
“这怎么能行?临出发前,父王叮嘱我们定要保你周全!若抛下你,就这么回去,你让我如何面对西营众将士?”定国眼含热泪,尽管心里明白已经别无选择,但仍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不要废话!绰儿不成器,今后就托付于你了!”潘独鳌狠狠地推了一把定国,“王国仁!带上你的老大!快点走!”
“诺!”王国仁虎吼一声,抬手抹去眼泪,与马思良一起架起定国,不管不顾地向着官军还没有包抄过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潘独鳌释然一笑,当即从怀中摸出那把跟随他多年的折扇,“哗啦”一声展开,悠然自得地坐在地上哼起了小曲。
“留活口……”带队的官军总旗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数名官军已然一拥而上,将他乱刀砍成了肉泥,折扇从潘独鳌手中悄然滑落,飞溅起的血花,瞬间将折扇染成一片绯红。
与此同时,张献忠从天堂寨移驻古城、长岭二山,这里地势险要,前有大沟阻挡,后是悬崖环顾,可谓是易守难攻。
张献忠将步骑九哨分为四座大营,左右两营皆是旧部,而前锋两营则是由新招募来的莲花寨百姓构成,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有此天险作为屏障,张献忠认为官军必不会冒险进攻,于是稍稍放松了警惕。哪知黄得功和刘良佐早已探明了张献忠的虚实,得知前营尽是些新募之兵,二人当机立断,下令全军将士各持一把茅草,趁着夜色偃旗息鼓,卷甲疾进,悄悄潜入山中,直抵西营前锋营寨前。
到了三更时分,官军忽然放火焚烧树林,顷刻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官军呼啸着杀入营寨中,这些新招募的西营士卒哪里见过这般架势,瞬间崩溃,慌不择路地向后狂奔。
由于变起仓猝,张献忠从榻上跃身而起,来不及披挂,提刀就冲出了大帐。
此时,前方溃军已如洪水般冲破了后方两座大营,一时间整个西营都陷入了混乱,不少将士被官军驱赶至悬崖边,跳崖跳涧者不计其数。
“大王!后方乃是绝路,惟有奋勇向前,方有一线生机!”徐以显在乱军中,向着张献忠大声喊道。
张献忠猛然醒悟,赶紧朝着营中四处奔逃的西营将士高喊道:“弟兄们不要乱!不想死的都随老子冲下山去!”
很快就有数百名老营扈卫赶至张献忠身边,沿途逃散的西营将士望见张献忠的大纛,也都纷纷向这边聚拢过来。
面对西营将士不顾性命的冲锋,官军一时竟有些抵挡不住,黄得功见状急令全军往左右两侧让开通道,放张献忠突围,然后从侧翼及后方尾随追杀。
闯世王马武尽管十分勇猛,无奈被桐城来的民军认出了旗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些民军立刻将其紧紧围困,拼死不放。张四虎远远看见,连忙带人前去接应,不料半途却被黄得功所部乙邦才、王宪二将拦住,张四虎寡不敌众,身负多处刀伤,只得放弃救援,狼狈而逃。
马武深陷重围,为求活命,自是拼死一搏,钢刀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然而冲杀了十几里,身边将士皆已死伤殆尽,却仍旧无法突围而出。最终坐骑脱力,骤失前蹄,马武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民军就已赶至身前,将其乱刀杀死。
在众义子的保护下,张献忠一路夺命奔逃,黄得功却是紧咬不放。眼见官军越追越近,张兴国二话不说,勒马回身,独自一人挡住追兵的去路,转头冲着张献忠大喊一声道:“父王快走,我来断后!”
见是西营骁将三鹞子,黄得功当即挥舞长刀迎了上来。
两刀瞬间碰撞在一起,又被重重弹开,黄得功只觉虎躯一震,不禁勒马倒退两步,张兴国握着刀柄的双手亦被震得生疼。
“三鹞子果然名不虚传!”黄得功心下骇然,连忙抖擞精神,不敢轻敌。
刚刚这一回合,张兴国便知自己并非敌手,然而他并没有退缩,迅速挥刀再次向着黄得功当胸横劈过来。
黄得功不慌不忙高举长刀,顺势往张兴国的刀身砸去,两刀再次碰撞在一起,一股大力顺着虎口直抵张兴国胸口,震得他几欲落马,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瞬间涌上喉咙。
张兴国强敛心神,生生将口中鲜血咽了回去,暗道敌将悍勇不可硬拼,旋即一拉马缰,拖刀便走。
“贼将休逃!”黄得功见张兴国要跑,哪里肯舍,催马就追了上来。
见黄得功中计,张兴国迅速将刀身往马背上一横,扯出铁弓,俯身回头朝着黄得功面门就是一箭。
两人隔着不远,黄得功看到张兴国回头已知不好,可哪里来得及躲避,这一箭正中他右颊,顿时血流如注。
听得黄得功一声惨叫,张兴国大喜,赶忙收起铁弓,抬刀返身杀回。
没想到黄得功居然咬牙一把拗断箭柄,不顾脸上鲜血狂飙,如恶虎扑食般集万千气力于一刀,重重劈向张兴国。
见黄得功不退反进,张兴国心中一悸,举刀来挡的同时,只觉整个身子犹如巨石压身一般,径直往下坠去。
张兴国暗叫一声不好,趁着两马照面擦身而过的空隙,一夹马肚向前疾行两步,拉开距离,正想取箭再射黄得功,不料一时心急,箭簇竟勾住箭袋,半天拉扯不出。
就在电光火石间,黄得功已然回马上前一刀劈下,张兴国赶忙弃了铁弓,提刀去挡,不想还是慢了一步,被黄得功直接劈落马下,紧接着,黄得功反手又是一刀,取了他的首级。
可怜三鹞子骁勇无比,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一战下来,西营义军被斩首一万多人,伏尸六十余里,那些从庐州城中搜来的千车金银全被官军所缴,数万匹骡马亦尽数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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